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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
次日清晨,贾环在湿润的空气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发现昨夜那夥不速之客已不见了踪影,“人呢?”
周允正端着一盆清水进来,闻言答道:“天刚亮便急匆匆走了。”他将布巾拧干递给贾环,“放心,我们人多势衆,他们不敢妄动。”
待贾环洗漱完毕,周允一边熟练地为他束发,一边沉声叮嘱:“北疆地界龙蛇混杂,此类事日後恐不会少。记住,有时亮明身份,软硬兼施,比直接动刀兵更有效。”
贾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轻笑:“我原以为依你的性子,会直接动手解决了他们。”
周允手上动作一顿,佯怒道:“好啊,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莽夫形象?前几日还说是好兄弟,转眼就这般误会我…”
贾环连忙转身讨饶:“我的错我的错,你别恼。紧张了一夜,与你说笑呢…哎哟!”话没说完便轻呼一声——发丝被不小心扯到了。
周允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回去,手上力道放柔了些:“正在束发呢,乱动可不就得疼?”指尖轻轻揉着他被扯到的头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不远处正在收拾行装的一个年轻侍卫瞧着这一幕,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周勇,挤眉弄眼地低笑道:“师父,您瞧瞧···啧啧啧。”
周勇瞪了他一眼,嘴角却也跟着扬起:“心里知道就行,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当心他听见了揍你们,我可不管。”
那侍卫缩缩脖子,可怜的小爵爷落在老大的手中,逃不掉咯···
还说什麽误会,也不知道谁一早溜了出去,昨夜那些人嘀咕着小爵爷什麽细皮嫩肉,他不信老大没听见。
衆人很快都收拾妥当,贾环走出山洞,深吸了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气,感叹道:“下过雨果然凉爽多了,前些日子真是热得难受。”
周允扬声道:“趁着天气凉爽,大家大动作快些,及早出发。”
一行人继续上路往後几日倒也平静,只在一处山林旁夜宿时,竟遇上一头觅食的黑熊。周允带着几名好手上前周旋,这熊最後被周允中伤,倒地气绝。
贾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等猛兽,吓得心惊肉跳,待到熊没了气息,他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对周允嘀咕:“这若是在…在我梦里那地方,你这样···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周允收剑回鞘,只当贾环是受了惊吓胡言乱语,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梦里规矩倒大。在这里,它若伤你,我便宰了它。”
贾环自然知道他是说真的,心下温暖,嘴上却道:“我也就这麽一说。夜里还是要多注意些,好在这里离青山镇不远了,到了地头我们就能好好歇息了。”
周允点头,吩咐护卫上前将那受伤逃走的黑熊踪迹彻底处理干净,又特地推着贾环的肩膀让他回车上:“外面腥气重,别看了。”
衆人一路紧赶慢赶,总算看到了青山镇的轮廓。贾环迫不及待地掀起车帘,望着那熟悉的城门楼,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可算到了!再坐下去,我这身骨头真要散架了。”
当时他走的匆忙,有些事情都没有安排好,也不知道现在山庄里如何了。
车队径直驶向城外的贾家山庄。然而离庄门尚有段距离,便见门口车马簇拥,人头攒动,喧闹声远远传来,竟似比镇上集市还热闹几分。
周允微微蹙眉,“怎如此多人?母妃此地乡绅知晓你今日抵达,特来迎候?”但这阵仗未免大了些,再说了,他也未曾传话,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贾环也是满心疑惑:“先下车问问再说。唐奇,去寻赵叔来,乱糟糟的,车马都过不去了。”
唐奇当即应声而去。
贾环也下了马车,活了一下酸软的筋骨,擡眼望去,只见山庄外的农田已经完成秋收,稻茬整齐,也不知道今年青山镇的秋收状况如何,土豆是否有丰産。
不一会儿,于青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表情有些古怪:“爷,问丶问到了···是赵管家···他今日过生辰。”
“什麽?!”贾环一愣,这才恍然想起今日确是舅舅赵国基的生辰。他惊讶地说:“过个生辰这麽大排场?怎麽这麽多人?”
于青压低声音,快速解释道:“爷您有所不知,赵管家如今管着山庄左近大片农田,咱们制的农肥又卖得好,利润丰厚。加上···加上您得了爵位,赵管家是您的亲舅,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有不少人上门巴结道贺···这排场,就这麽起来了。”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紧锁。周允见状,上前一步,拨开前方有些杂乱的人群,护着贾环朝庄门走去。
刚到门口,却见一个面生的管家模样的人正忙着迎客,见到贾环一行人衣着不凡却面生,便习惯性地伸手一拦,脸上堆着笑容:“诸位爷面生得很,可是来给赵爷贺寿的?还请出示一下帖子,或是告知小的名讳,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言语间,目光还不由自主地往他们身後那几辆马车上瞟,似乎在掂量贺礼的分量。
周允当即冷笑一声:“怎麽,外甥回自家舅舅的门,还需要递帖子丶备重礼才能进?”
那管家被周允的气势慑得一怔,正要开口辩解,唐奇已一个箭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径直闯了进去。那管家“哎哟”一声,想阻拦却已不及。
唐奇快步穿过庭院,直奔喧闹的客堂,只见赵国基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正满面红光地坐在上首接受衆人敬酒。唐奇上前,不卑不亢地揖了一礼,声音却带着几分讥诮:“赵叔今日华诞,这宴席真是好生热闹!小的空手而来,倒显得失礼了。”
正与人谈笑的赵国基闻声擡头,一见是唐奇,顿时吃了一惊:“唐奇?你怎会在此?”他猛地意识到什麽,霍然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你来了…那丶那爷呢?!”
唐奇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爷啊?爷此刻正被您府上这位新来的大管家挡在门外呢!也不知要备上多重的‘敲门砖’,才够资格进这赵府的门槛!”
赵国基一听,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也顾不得满堂宾客,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一出客堂,果然看见贾环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外,周允护在一旁,周围一群宾客仆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三丶三爷!”赵国基惊呼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贾环面前,“老奴不知爵爷归来,未能远迎,是老奴的罪过,都是这些不长眼的,冲撞了爵爷,请爵爷恕罪。”
这一声“爵爷”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死寂。
在场衆人先是愕然,随即有人认出了那位身着锦衣丶面容清俊却神色冷淡的少年,失声叫道:“是裕安爵爷?!是爵爷回来了!”
呼啦啦——霎时间,满院子的宾客仆役跪倒了一地,人人屏息垂首,方才的热闹喜庆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比的惶恐和寂静。只有那先前拦门的管家,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瘫软在地。
贾环的目光缓缓扫过跪满一地的衆人,最後落在额头触地丶不敢擡头的舅舅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舅舅,你这寿辰,办得倒是风光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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