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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30章车厢内
见他面上仍一副淡淡,兰浓浓心上一慌,忙起身挪到离他近处坐下,前倾身凑近他,期期艾艾道:“姚景,你生气了?”
说罢也不等他答复,双手便去捉他膝头的手,水杏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摇啊摇的,嗓音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姚景你别生气了嘛,我只是想见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其实路上也没吃什麽苦......”
指尖也悄悄在他掌心刮着,“我怕赶路憔悴了,叫你瞧见蓬头垢面的样子,还特意放慢了脚程。不是不想一到龙朔就寻你,可女为悦己者容,我总得养足精神,容光焕发了才好来见你呀。”
兰浓浓有意哄他,便顺势离了座挨到他身前蹲下,趴上他膝头,踮起脚人便凑到他脸前,眨了眨眼,笑吟吟问:“你看你看,我现下可是容光焕发,美丽动人?”
又晃晃他的膝,“知你事务繁忙走不开,我不正是心疼你,才千里迢迢赶来找你?你也说路途遥远安危难测,可我宁愿冒着辛苦与危险也要前来,便是看我这番决心,这一腔真情,你也不应生我的气呀,”
“我这般善解人意,你该是感动到无以复加才对嘛,嗯?”
伏在膝头的女子娇似无骨,樱唇开合间呵出的都是化蜜的甜言。因着仰头的姿势,那双眼越发清亮得惊人,眸光如两丸浸在泉水里的墨玉,将满腔赤诚的情意明晃晃捧到他眼前,烫得人喉头发紧。
她忽地眨了眨眼,卷而密的长睫如蝶翼轻颤,在眼下投落一片浅影。香腮微鼓,红唇轻抿,就这麽直直望着他,眸中的情意浓得化不开,仿佛天地偌大,她却只装得下一人。
这般赤诚,纵是铁石心肠,怕也要被生生磨成绕指柔。
女儿香混着温软吐纳丝丝缕缕缠绕上来。膝头被她柔软的身躯贴着的地方,仿佛有星火溅落,一寸寸灼进血脉里。那热意不管不顾地蔓延,直至四肢百骸都烧得发颤,连指尖都不放过。
覃景尧垂眸睨她,喉结无声滚动,眼前这女子,娇起来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闹起来敢把九重天捅个窟窿。软语时能伏低做小,任性时又胆大包天。
这一颦一笑,一屈一伸,俱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鲜活模样。
如初初入世的狐,自在如风,天真又狡黠,通身都是未驯的野性,无忧无虑地一头撞进他怀里。尾巴尖儿勾着他的手腕,绕着,缠着,念着,把那些不为人知的鲜活模样,那些藏在月光下的秘密,山林里的精灵气,全数抖落在他掌心。
此刻纤细脆弱的脖颈,就这般毫无保留地坦露着,乖乖伏在他的膝上,任他予取予求。
然狐儿性狡,最是难驯,此番她千里奔赴,主动引颈待缚,他自要为她系上金铃,扣牢锁链,免得她贪玩成性,再跑得无影无踪。
车厢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只听得车辙碾过青石路的轱辘声。
覃景尧拉开她的手,在她愕然无措的目光中沉眸看来:“今日你平安抵京,实属侥幸。然世事无常,最不可依仗的便是侥幸二字。今日你可因受不得思念之苦,便铤而走险,来日若遇别的苦处,可是又要故技重施?”
兰浓浓仰头望他,瞳孔轻轻一颤,像是被他罕见的冷厉慑住,而後眼睫迟缓地垂下又擡起,眸中已漾起一层水色,却倔强地抿住唇,神情委屈又茫然,唇微张,终是未发一言。
她是家中最小,被宠爱包围着长大,从未受过半分委屈。虽也活泼爱闹,却懂事知礼有分寸。莫说这般被人冷言训斥,便是连重话都不曾听过几句。
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小心翼翼地哄人,软语撒娇又连连认错的境况。
情爱之中,人心本就易生波澜,多思而敏感,更无绝对的对错可言。她以为喜爱一个人,便要倾尽所有去付出,全心全意去对待,更会对对方的一切决定报以尊重,包容与肯定。
她自知此番是冲动任性,平白惹他忧心,可她千里迢迢而来,途中提心吊胆风餐露宿,其间诸多艰辛不便尚且不提,她亦是给自己鼓了多大的勇气,顶着姑姑们的不赞同,方毅然决然而来。
他生气自是应当,可为何不肯多容片刻?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妥,终究是久别重逢。她怀揣着一腔孤勇奔来,心中又何尝不是揣着七分忐忑,三分不安?
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他的包容,他的肯定,是他能看见她这一腔孤勇背後沉甸甸的心意,笑着赞她一句“勇气可嘉”。好叫她觉得自己此番所做都是值得的。
而非像此刻这般,让满腔的热望被冰冷的雨水当头浇透。
寒意忽而自心口蔓延,冻得她指尖冰凉,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擡头望着他,许是眼底涌起了泪,水雾氤氲模糊了视线,令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眸光倏尔虚化,只觉被一股巨大的茫然攫住,
难道她披星戴月这一场奔赴,竟是错了吗?
兰浓浓垂下头,长久维持的蹲姿让她在起身时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失神间,她并未察觉那只及时虚扶在她身侧的手,只兀自转过身,缓缓跌坐进椅中。双手搁在膝头,头低下,头顶戴着的兔耳发箍亦恹恹耷下来。
覃景尧本意是让她吃记,可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又无端泛起细密的不适。那垂着头蔫蔫的样子,像是被狠狠欺负了般。正欲开口,忽见一痕亮色自她低垂的睫下疾坠,无声地碎在裙裾上,
他心口蓦地一窒,竟罕见慌神了一瞬。
待一步欺身上前,未及深思便已屈膝蹲在她身前。入眼便见她轻蹙的眉心,泛红的眼眶与鼻尖,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角此刻正委屈地向下抿着。
无声落泪却又极力忍耐,这副倔强,可怜又娇气至极的模样,竟让他心头一软,不禁低笑了出来。
他擡手托起她濡湿的小巧下颌,指尖微一用力便轻易制住了她试图躲闪的动作。右手食指屈起,指节揩去她颊边愈涌愈急的泪珠。见她紧闭双眼偏过头去,连身子都扭向一侧,全然一副执拗抗拒,不肯就范的模样,
一声轻叹逸出唇畔,似无奈妥协,又似无限纵容,
“训斥非我本意,”
他指腹摩挲着她湿漉漉的脸颊,声音沉涩,“实是浓浓此番不告而行,这十馀日每每夜半惊起,唯恐收到半分不利你的消息。往玉清派的人回回空手而归,次次都教我心头更沉几分。”
拇指拭过她眼尾,声线陡然软了下来:“我并非气你,乃是後怕。日後再不可瞒着我偷偷不见,哪怕只是片刻,也需先让我知晓去处,嗯?”
兰浓浓并非没有脾性,她满腔炽热情愫,骤遭冰水浇淋,正自惊痛难当。偏他俯身来哄,那刻意放软的姿态反似火星溅入油锅,教她满腹委屈轰然炸开。
终究是爱意压过了嗔恼。听得他这般煎熬辗转,大动干戈,那点怨气早被愧疚冲得七零八落。她也顾不得委屈,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吸着鼻子凑上前去,一双泪眼睁得圆圆,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掌,带着浓重鼻音急急分辩起来。
“是我一时昏了头,我只是想给你惊喜,亦想看你为我着急的模样...,我错了,我往後再不敢这般了,真的!”
她心急如焚,倏地举起三指作发誓状。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澄澈如琉璃,圆睁着望向他,眼波里漾着十二分的诚恳,连眼睫都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动。
虽则横生枝节,终究殊途同归。覃景尧见好就收,掌心顺着她脊线轻抚而下,方才的凌厉气势亦化作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兰浓浓见他唇畔终于漾开笑意,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她性子爽利,恰似那骤雨初歇,方才还噙着两包眼泪,转眼又笑成了月牙眼。一时忽想起什麽,急急去扯他衣袖问车中可有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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