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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着经幡的声响掠过耳畔,像谁在远处应了声。流星雨出现时,他没有许愿。只是看着那些明亮的光带划过夜空,把经幡的影子投在草地上,像无数只蝴蝶在飞。马帮的伙计们在欢呼,扎西举着青稞酒敬向星空。林砚秋也举起手里的盒子,对着流星划过的方向,轻轻碰了下,就当是,和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干了杯。夜深时,他把蓝闪蝶标本放在帐篷口,让月光照着翅膀上的幻彩。自己则裹紧羊毛毯,听着经幡在风里念经的声音,慢慢睡着了。梦里,夏知行举着烟花棒跑过来,笑着对他说:“林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帐篷外的风还在吹,经幡还在动,像在替他,一遍遍地念着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未寄出的信返程前夜的大理,雨又开始下了。不是清晨那种急雨,是缠缠绵绵的丝雨,顺着客栈的青瓦檐角往下淌,在回廊的石板上织出层薄薄的水膜,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点鱼肚白。林砚秋刚把蓝闪蝶标本放进帆布包,客栈突然“咔”地一声陷入黑暗,停电了。“林先生别怕!”老板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慌乱的歉意,“这破线路,一到雨季就掉链子。”手电筒的光柱在楼梯口晃了晃,“我找蜡烛去,您先别动!”林砚秋摸着黑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雨丝立刻钻进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混着巷尾缅桂花的甜香。夜市已经开始热闹了,红灯笼在雨雾里晕成团团暖光,穿雨衣的小贩推着三轮车走过,车铃“叮铃铃”地响,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蜡烛!”老板娘举着半截红蜡烛跑上来,烛火在她掌心轻轻抖,“还有火柴,小心点。”她把蜡烛放在梳妆台上的青瓷碗里,“我去看看发电机,实在不行就只能委屈您凑合一晚了。”烛光漫开时,林砚秋才看清房间的轮廓。木质的梳妆台上,他的帆布包半敞着,露出里面的东巴纸,昨天在古城书店买的,老板说这纸是用毒狼草的纤维做的,泡在水里百年不烂,埋在土里千年不朽。当时他觉得荒唐,却还是买了一叠,现在想来,或许是潜意识里,想找个能留住些什么的东西。他拖了把藤椅坐在梳妆台前,从背包里翻出信纸。是苏州带来的宣纸信笺,米白色的纸面上印着细若游丝的竹纹,是他惯用来抄诗的。笔尖落在纸上时,烛光突然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巨人。“大理的云走得很快。”他写下第一行字,笔尖在纸上洇出小小的墨痕。想起今早从苍山下来时,云絮在雪线上翻涌,明明前一秒还遮着峰顶,下一秒就被风卷得无影无踪,像极了夏知行在片场的情绪,前一刻还因为ng被导演骂得耷拉着脑袋,下一刻就能举着棒棒糖笑得露出虎牙。钢笔在“快”字后面顿住了。不是没词,是笔尖突然干涩,在纸上划出道苍白的痕。林砚秋拧开钢笔帽,对着烛光看了看,墨囊果然空了。他转身去拿桌上的墨水瓶,拧开墨盖的瞬间,他愣了愣。琥珀色的墨水里,沉着几粒金黄的桂花,是他离家前从苏州老宅的桂树上摘的,当时随手扔进瓶里,想着“带点家乡的味道”,如今竟在墨水里泡得发胀,把整瓶墨都染成了暖融融的蜜色,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桂花香。这味道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刻意筑起的堤坝。有天晚上,夏知行抱着个陶罐冲进他的休息室,罐口冒着白汽,掀开盖子时,甜香漫了满室,是少年亲手熬的桂花糖粥,米粒熬得糯糯的,上面浮着层金黄的桂花蜜。“林老师你尝尝!”少年的手指被烫得通红,却顾不上吹,“我问了苏州的网友,说要加红糖才正宗。”那天晚上,他们就坐在铺满剧本的地毯上,分食一罐糖粥。夏知行吃得急,糖汁沾在嘴角,像只偷喝了蜜的猫。林砚秋递给他纸巾时,少年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林老师,明年秋天,我能去苏州看桂花吗?”他当时正舀粥的手顿了顿,含糊地答:“再说吧。”现在想来,那时的犹豫,或许早就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窗外的夜市突然飘来葫芦丝的乐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被雨打湿了的丝线,缠缠绵绵地钻进窗缝。吹的是《小河淌水》,调子跑得有点偏,却带着股执拗的温柔,像谁在雨里低声诉说着什么。烛光突然“噼啪”响了声,爆出个小小的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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