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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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玩物而已（第1页）

梧桐市的上空乌云密布，昨天那场雨下了太久，道路有些结冰，半空中飘散着不大明显的雪花，勉强算是初雪。

上午八点，越景和准时到达陵园。

他回国没带可以应季的衣服，所以出门前用微信问陆鸣借了一件深色大衣，穿在身上很暖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莫名让他心安不少。

越景和发现母亲的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谁会来这里呢，除了陆鸣，越景和真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把自己带来的花放在一旁，用手扫干净墓碑上那层薄薄的雪，冻到骨节发抖。

“妈，我回来了。”越景和说：“走的时候明明和您说过，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但我到底还是食言了。说来也是可笑，在他身边很让我痛苦，但是，离开他，我依旧得不到解脱。”

他问：“您呢，您还好吗，四年不见，您有没有想我？”

越景和半跪下去，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这是杜曼仪三十五岁时的照片，那时的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是个美人，即便瘦了许多，依旧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而迷住陆城的，正是这份美貌。

越景和不愿意去想过去的事情，那些回忆像是针，哪怕再麻木，终究还是会有刺痛感。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吃喝嫖赌全占了，酒后还家暴，越景和从六七岁开始，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杜曼仪离婚，离开那个狼窝。

后来，在越景和十二岁那年，杜曼仪开始和越东平打官司，那一张张检查报告就是铁证，法律是公正的，最终判决他们离婚。

而越景和，被判给了母亲。

越景和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却没想到，还不过半年，杜曼仪竟然决定嫁给陆城，她说：“你以后就会明白的，小和。况且妈妈娘家没有人，我们都需要一个靠山，他对我很好，这样就行了。”

越景和不相信这是杜曼仪能说出来的话，她妈妈向来坚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用自己的努力活得很好，内心强大，从不会被现实打倒。

这样的人，居然说，我们需要一个靠山。

那个时候越景和已经十三岁了。

他哭着说：“妈妈，是我给你拖后腿了吗？你可以把我送回越东平那里的，就算他喝酒后家暴……但我是他亲儿子啊，他不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不要嫁给那个陆城，好不好？”

杜曼仪目光中像是有某种考量，摸了摸越景和的头发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越景和至今也不懂。

在十四岁那年春天，杜曼仪在别墅里晕倒，被送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是肺癌晚期。

陆城得知后不是心疼，竟然是愤怒，在医院里咒骂道：“你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是不是！我看你图的就是我的家产！你想让我给你养孩子？门都没有！”

虽然知道治疗已经没有用处，但越景和还是去求陆城，求他为母亲治病，让她再多活一段时间，却被陆城无情拒绝，顺便狠狠甩了一巴掌。

“反正都是个死，救她？我能得到什么？”是啊，他那时已经有了新欢，可能还巴不得杜曼仪早点死。

他甚至把人带回别墅，虽说没有挑明身份，但又有几人不懂？

这么明目张胆，受欺负的只能是杜曼仪，处处被难堪被针对，病重的她根本无力反抗。

最后，甚至直接把人送走，演都不愿意演。

越景和恨陆城，恨不得他去死。

对最后那天的记忆，越景和记得的很少，只知道她死前有和律师谈过，至于他们说了什么，越景和一概不知。

“妈，您究竟是为了什么。”越景和用力攥住杜曼仪的手，哭着问：“那个陆城到现在都不肯露面，妈，您被辜负了。”

“这种事情，谈不上辜负与否，我用最后的时光给你铺了一段路，也算是值得。”杜曼仪无力地笑了笑，声音越来越弱，“不过，这是一场豪赌，我赌，我不会输。”

“……不过，我大概是看不到那天了。”

“小和，你要好好活着，我死后，不许哭，不许在梦里想我，听到了吗？”

越景和用力摇头，想喊她不要睡，但没有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也是自己最爱的人，离开人世。

像是世上最后的牵绊也没了，越景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还不死。

时至今日，越景和不懂杜曼仪那句“你以后会明白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懂“这是一场豪赌”的涵义。

可是，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越景和抬头往上看，忍回泪意，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妈，我真的挺好的，除了感情外，其他也算事事如意。但，人生活着，可能总得有些求而不得的东西，您说对吗？”

回答他的，只有冷冽风声，再无温柔地呢喃。

“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不会出国了，明年也会来看您，希望您不觉得我烦。”

越景和起身，站直身体，盯着墓碑看了很久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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