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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情况,可能是记忆在松动。”主治医生在一次复诊之后,和殷述单独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
“特效药作用明显,腺体恢复的同时,神经和记忆也会慢慢恢复。丰富的环境刺激,如社交、认知训练和感官体验,都可激活相关脑区,促进记忆回路重建。时间上不好说,就目前情况看,他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
殷述坐在医生对面,迎着光,额角轻微抽动,沉默半晌,他问:“可以拖延吗?”
医生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听懂了。
“尽量不要干预,腺体和记忆的恢复相辅相成,若只想恢复其中一样,容易带来无法预估的伤害。”医生委婉点出,“殷先生,这件事,顺其自然比较好。”
又过了几天,在厉初再次提出要求之后,他如愿见到云行。
在厉初看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但厉初就是无法控制的欢喜,信任和依赖感仿佛天生便有,一看到云行就很亲热地拉着他去自己房间说悄悄话。
两人相对而坐,厉初自然而然地把腿搁在云行膝上。他们的话题轻松,聊的多是小时候和在学校的事。殷述进来几次送水果和零食,而后沉默地退出去。
云行扫了一眼门口,殷述已经离开,听不到他们谈话。
厉初也跟着看过去,又看看云行,扁扁嘴,有些困惑的样子。云行知道他有话要说,耐心等着。
潜意识是很玄妙的东西,就比如对云行,尽管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厉初依然循着本能对他知无不言。
“我最近总做噩梦……”厉初顿了顿,似乎纠缠于一个噩梦太幼稚,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困扰,他急于要和云行诉说,“在梦里他像变了一个人,总是、总是欺负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很害怕。”
云行垂首安静听着,厉初又说:“可述哥对我真的很好,是不是我太矫情了?”
厉初大部分时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但最近却有点变了。殷述有时候突然靠近,厉初会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恐惧情绪。那情绪一开始藏在深处,厉初并未发现,可那场噩梦仿佛打开了什么秘密开关,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现实生活中,厉初也开始疑神疑鬼。
这情绪很熟悉,好像之前有过,但厉初想不起来。
“我和他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厉初悄悄地说,“泛泛,你知道吗?”
云行握住他的手,说“不知道”。
厉初疑惑道:“我们那么好,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这是他强烈要求见云行的主要目的。外界给与他的反馈太少,他想既然云行是他最好的朋友,或许知道些什么,能解开他心头疑惑。
但云行终是沉默着摇头。
“我出院之后就跟述哥提,想要见你,但他不同意,一直拖,我就猜到他不想让我们见面。”厉初压低声音,一点也不见外地说殷述坏话,“泛泛,我感觉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你们之间发生过不开心的事吗?是因为我吗?”
云行叉了一块西瓜,递到厉初嘴边,厉初咬住吃下去,抬手去够纸巾,衣襟往下落了落,锁骨和脖子下面的印子清晰可见。
云行别开眼,没回答厉初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问:“小栗子,你爱他吗?”
厉初有些困了,神色倦倦地打个哈欠,毫不犹豫地说:“爱啊。”
他眼睛湿湿的,马上就要睡过去,咕哝道:“我很爱他。”
正是因为爱,所以才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怕。
等厉初睡了,云行才离开。殷述送云行到门口,面容严肃,姿态防备。
他们说的话,殷述在门外都听到了,他不可能放心让他们单独见面。当他听见厉初说“我很爱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住的。隔着门,他也能想象出厉初的样子,懵懂天真,受过那么多的伤害,有那么多的疑虑,却仍然对着朋友毫不犹豫地承认爱。
“他总会记起来的。”云行说。
殷述面色沉郁,语气带了些警告:“有些事永远记不起来,或许对厉初来说,是好事。”
云行看着如此冥顽不灵的alpha,两人站在车前,无声对峙。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带回来,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失忆,你做的那些事,隐瞒得再好,骗得了再多人,也骗不了小栗子。等他想起来的那天,若是要离开,希望你做个人,不要再强迫他。”
云行的话像刀子般刺进殷述的胸口,alpha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云行上车,启动车辆。车窗外,殷述笔直站着,不曾离开。
“他不会想起来。”殷述的声音隔着半开的车窗传来,低沉而笃定,像在说服云行,更像在说服自己,“现在的厉初很快乐,这就够了。”
“快乐?”云行冷笑一声,“你所谓的快乐,就是把他关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殷述,你有没有想过,他潜意识里对你突然靠近产生的恐惧意味着什么?”
殷述的瞳孔剧烈收缩,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他当然注意到了——他在夜晚从背后拥抱厉初时,怀中人那一瞬间的僵硬;他俯身想要亲吻时,厉初睫毛不自然的颤动。
但这些都比不上失去厉初的痛苦。
“我会保护好他。”殷述的声音里带着偏执的决绝,“包括保护他不被那些痛苦的记忆伤害。”
云行看着眼前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突然觉得很可悲:“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是尊重他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不再爱你。”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殷述转过身不再看云行,声音冷得像冰:“你请回吧。”
夜色正浓,天空中弥漫着浓雾。明天或许是晴天,也或许下雨。
殷述心想,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厉初留下。
等他回到卧室,厉初已经睡熟了。昏黄的夜灯下,他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爱人脸颊时停住。
“别想起来……”他在黑暗中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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