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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厌恶（第1页）

290，厌恶

斯嘉丽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乔尼·乔斯达的场景。

那是1888年的十月下旬，她和瓦伦泰正在每个选区为选举拉票。尽管早就知道结果已经是十有八九，但该有的政治姿态还是要做足。参加深受当地人喜爱的活动，和公共演讲一样，是极为重要的表演，恰好在行至堪萨斯城时，这里即将举办一年两度的赛马比赛。

不像肯塔基赛马会那样模仿欧洲的赛马比赛建立场地与赛制，还对马儿的血统精细区分，堪萨斯城的赛马大会极具本地特色。它是WP集团牵头发起，并几乎全权包办的，自1882年开始，在每年的初夏和秋末举办两次，契合了牛仔将牛群赶到堪萨斯城的时间。

虽然牛仔的故乡并不缺乏马术类比赛，但都规模较小，只是当地内部的较量，堪萨斯城赛马比赛给了来自各地的牛仔一个同台竞技的平台。再加上比赛是在辛苦的赶牛工作後，这无疑暗示了牛仔们的专业水平。当牛群在堪萨斯城附近的牛镇出售，牛仔们一身轻松，钱包鼓鼓，过去，他们只能到城里喝点酒，醉後难免闹事，现在为了比赛，一个二个都忙着养精蓄锐，治安成本有所下降。

由于比赛的带动效应，□□业，旅游业，餐饮业蓬勃发展，连带着当地的经济也迅速起飞。

不过，对于瓦伦泰这样的政客来说，堪萨斯城赛马大会还有一个重要特色：它在多个中西部州中都极具影响力。

距离大选只剩下十二天时间，瓦伦泰在此地亮相，如果方式和言论都足够合适，那将会事半功倍，成为这次全国巡回竞选集会的总结。

这种讨论离不开报社的引导，幸好，这里的报社都经验丰富。

自比赛开始举办以来，为了快速提高知名度和影响力，报社就曾宣传说“这和肯塔基赛马会可不一样，这是美国自己的赛马会，而不再是从欧洲学来那一套”，由于多是WP集团内部的部门配合，做起这事来自然得心应手。虽然东部的发达地区对于西部的乡巴佬偏见使得这场赛事一开始并不受上流社会待见，但这也让它迅速在中西部各州流传开来，反哺了WP集团和阿罗哈·怀特本人的知名度。

当时，阿罗哈·怀特刚刚结束在英国的一些杂事，回到美国为选举助阵，已经在一些她最具影响力的地区发表了公共演讲，并决定在堪萨斯城与总统夫妇二人会和。她们早就通过电话商量好，要趁着本就有的比赛的热潮，共同亮相，她做比赛的开场致辞，总统夫妇则做最受瞩目的五千米平地赛马的颁奖嘉宾，至于其他细节，是在见面後，在官邸一起商议的。

阿罗哈·怀特不住官邸，斯嘉丽不舍得这麽快分别，于是她提议，不如让阿罗哈·怀特邀请她们夫妇二人一同前往WP办事处做客，她也想参观一下她在这里的住所。

斯嘉丽其实很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时间特殊，她不得不假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贸然撇下丈夫独自外出，可能会流传出负面新闻——阿罗哈·怀特曾经明确向二人表示过，她不希望简单粗暴地动用宣传机器，人们有权看到不同的表达，她也没有做一个掌握世界的暴君的兴趣。

实际上，就算她想，她也力不从心。随着瓦伦泰在党内地位的一步步上升，斯嘉丽也逐渐靠近权力中心，她越发察觉到阿罗哈·怀特究竟为这个世界做了多少事，也许十个斯嘉丽加起来，也不可能在同样的时间内做完。

她这样着急，究竟是想做什麽呢？

斯嘉丽已经很久没有和阿罗哈·怀特好好聊聊了，篇幅有限的书信电报或声音模糊的电话根本无法寄托她的思想和感情，她迫不及待想紧紧拥抱她，看看她的眼下是否有因疲惫而産生的青色，手背是否有岁月留下的细纹，她想将她的疑问诉说与她，问问她：您的理想究竟是什麽？有什麽我可以帮您分担的吗？可现在，她就在她面前，在同一辆马车上，中间却隔着路旁无数民衆的视线，还有她的丈夫。

斯嘉丽甚至没办法好好凝望她的眼睛——她只能坐在总统夫妇的後面，盯着她们无聊的後脑勺。

一进入WP办事处，阿罗哈·怀特和管家霍尔简单交流两句，直奔厨房。在场都是熟人，对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斯嘉丽放心大胆地撇下丈夫，她不会下厨，不好去添麻烦，就在这宅邸里转转悠悠。

因为靠近西部，这里的装饰没有在费城那座那麽浮华，显得粗犷简洁，但房间的布局与那边差不多。斯嘉丽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属于王乔乔的房间，外间是会客室和陈列室，真正用于办公和休憩的里间的门紧闭着。

斯嘉丽已经过了被展架上的古董瓷器吸引的年纪了，她在里间的门边徘徊着，影子落在地上，从门缝里探进去一点。

她知道阿罗哈·怀特在家的时候，这扇门是不关的。

进去瞧瞧吧，就瞧一下。她不会乱翻她的东西，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什麽样子，不会被发现的。

在理智开小差的时候，斯嘉丽已经进入了房间里。正对着门的，是一条长达三米的折角桌子，依次摆着电报机，电话，一摞摞规整的文件抽。椅子是很普通的扶手椅，细窄的，一点儿不像那些老板坐的气派真皮椅，有的还会铺上一层动物皮，它在巨大的桌子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胆怯。

这几天，她就坐在那样一张小小的椅子上工作吗？那椅子可真像她啊，用那样一具小小的身躯，驾驭着WP这庞然巨物。

斯嘉丽将椅子拖出来，竟然意外的沉，她手一滑，便砸在地上，饶是有地毯阻隔，也是一声巨响。斯嘉丽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缩紧脖子，但很快，她将椅子扶起来，摆正，自己坐了上去。

阿罗哈·怀特比她高不少，桌子的台面也比斯嘉丽惯用的高一些。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趴在桌上，幻想自己就是她，然後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

她会在这里写些什麽？信？指令？记录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近期的日程？最新的歌曲的谱子和歌词？今天的晚饭吃什麽？斯嘉丽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就在她自得其乐时，她突然被从背後搂住了，湿热的鼻息喷在她耳畔，紧接着是一个黏黏乎乎的吻。

斯嘉丽在短暂的呆滞过後，惊声尖叫起来，她疯狂抓挠，将肩头的手甩下去，爬过桌面，跌跌撞撞向外奔去，大声高呼着：“救命！救命！入侵者！”

阿罗哈·怀特遇到过的刺杀不在少数。尽管她本人根本就是个欺诈死神的专业户，对这种事满不在乎，但WP从不缺少安保力量。很快，外间的会客室里便塞满了人，阿罗哈·怀特本人也被惊动，从厨房里出来时还满手面粉。

斯嘉丽才不管什麽面粉不面粉的，她哭泣着扑进她的怀里，抽泣着道：“里面有人……从後面抱住我……”

她当初经历过绑架，此时害怕的瑟瑟发抖。

王乔乔接过身边一位佣人递来的毛巾，把手擦干净，轻轻抱了一下斯嘉丽。她注意到她披散的头发，以及今天穿的一件基本是全白的丝绸长裙，明白发生了什麽。

“不是入侵者，都回去吧，别把晚餐煮糊了。我来处理这件事。”她说这话时也在叹气。衆人便散去了，瓦伦泰本来也留在现场，但被阿罗哈·怀特盯着瞧了一会儿，也识趣地离开了。

这时，阿罗哈·怀特才推开了内室的门。“乔尼，出来。”

过了几秒钟，最里面的卧室门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少年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歪七扭八，一看就是慌里慌张间套上的。斯嘉丽觉得头皮发麻——鬼晓得他之前动手动脚时穿了哪些衣服，或许压根什麽都没穿！

“你这家夥啊……到了怎麽不告诉我呢？”阿罗哈·怀特不住地叹气，斯嘉丽从来没见过她一次性叹过这麽多气。她隐隐意识到，这个少年是特殊的，或许比她对阿罗哈·怀特更重要。

果然，阿罗哈·怀特开始介绍少年的身份，说他叫乔尼·乔斯达，是美国肯塔基州人，过去几年一直在英国，这次她把他从英国带了过来。不过她一直走更特殊的路线，比邮轮快得多，而他应该是今天才到。他平日里就喜欢往她房间里跑，还喜欢和她腻歪，斯嘉丽今天的装扮和她有些相似，乔尼应该是睡得昏头昏脑，认错了人。她让乔尼给斯嘉丽道歉。

乔尼照做。斯嘉丽仰着下巴，用力盯着乔尼的脸，直到他的头越垂越低，几乎想埋进胸口。她问阿罗哈·怀特：“他随便进你房间，是你的情人？”

阿罗哈·怀特又在叹气，最终什麽都没说。

在几天後，阿罗哈·怀特随斯嘉丽等人一起离开堪萨斯城，完成最後几场助选，然後来到华盛顿，等待全国各地的选票计数。与此同时，那个少年却在堪萨斯城花天酒地，被报社拍到与陌生女人结伴出游。斯嘉丽的怒气未消，关注到这则消息，她几乎是满心狂喜，立刻将这则丑闻转告给阿罗哈·怀特，以为终于可以让那臭小子吃点教训，却意外地看到她蹙起眉心，眼中哀愁，嘴角却牵了起来。

“嗯，好。”她说道。

在阿罗哈·怀特失踪之後，斯嘉丽很多次回想起这个场景。这个少年对于阿罗哈·怀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麽呢？她甚至怀疑过，他是她的孩子。

在WP位于保留地的总部，有一同被她从伦敦带到美国的人，她试过联系那边，获得更多关于乔尼·乔斯达的过往经历，但收到的回复却是，乔尼·乔斯达是会给阿罗哈·怀特带来灾祸的人。

虽然不知原因，但斯嘉丽从此顺理成章地厌恶起乔尼·乔斯达。幸好，他瘫痪了，隐姓埋名，消失在人海，不必她再做些什麽。

她显然没有料到命运的刁钻，两年後，一场SBR大赛中，他和阿罗哈·怀特同步再现在世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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