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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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梯轿厢如同一个移动的金属囚笼，无声地下降。叶翎被两个穿着海德森安保制服丶面无表情的壮汉夹在中间，手腕被冰冷的约束带紧紧缚在身前。她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丶毫无血色的嘴唇。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药物作用下的虚弱，一半是深入骨髓的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身边安保人员身上传来的汗味和橡胶手套的味道。叶翎的眼角馀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不动声色地扫过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模糊地映照出身旁两个铁塔般的身影，以及电梯按键面板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3…2…1…G。

G层，地面。影像中心在另一栋楼。这是离开主楼的机会。也是……她唯一可能接触到外界丶接触到姐姐或渡鸦线索的机会。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紧张。

“叮。”

电梯门在G层大厅缓缓滑开。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大厅里人来人往，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丶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丶神情焦虑的家属……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医院特有的背景音，形成一种虚假的喧嚣。

安保人员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叶翎的胳膊，将她带出电梯。约束带下的手腕被勒得生疼。叶翎顺从地低着头，脚步虚浮，像一个真正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她的视线低垂，落在光洁如镜丶能清晰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

突然！

地面上快速移动的倒影中，出现了一队同样行色匆匆的人！一个穿着病号服丶身形高大却异常虚弱的男人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保镖簇拥着，正从另一个方向的电梯口快步走向大厅的侧门通道！那方向，正是通往影像中心的连廊！

叶翎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秦默！

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丶扭曲的倒影！即使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被衆人环绕，身形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佝偻！叶翎也在一瞬间就认了出来！那是刻进她骨血里的轮廓！是她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夜中唯一抓住的幻影！

他出来了！他就在几米之外！就在同一个大厅里！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擡起头，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但残存的丶如同钢丝般坚韧的理智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不能！绝对不能！江震霆的眼线无处不在！她现在的身份是“精神崩溃”丶“有严重攻击性”的危险病人！任何异常的举动，都会立刻引来更严密的监控和更可怕的“治疗”！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将刚刚“稳定”下来的秦默再次拖入深渊！

她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和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让她维持着最後的清醒。指甲深深掐进被约束带缚住的手心，带来更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地面上那个倒影上撕开，重新低垂下去，维持着空洞麻木的姿态。身体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两拨人，如同两条被无形轨道限定的河流，在大厅中央短暂地交汇，又即将快速擦肩而过。距离在飞速拉近。叶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秦默那边医护人员低促的交谈声，能闻到随风飘来的丶属于他病号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她无比熟悉的丶独属于他的丶如同雨後松林般清冽又带着一丝药味的气息。

是他！真的是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就在叶翎被安保人员架着，即将与秦默那拨人擦肩而过的前一刻！秦默似乎因为身体虚弱，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叶翎这边微微倾斜了一下！旁边搀扶他的护士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这个小小的丶自然的趔趄，让秦默低垂的头颅，脖颈後侧那截病号服衣领短暂地向下滑落了一瞬！

叶翎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就在秦默後颈发际线下方，颈椎骨凸起的位置，一道寸许长丶颜色略深于周围皮肤的丶如同蜈蚣般的陈旧疤痕！

那道疤！

叶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又在瞬间冻结！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脊椎窜遍全身！

T国！雨夜！废弃的码头仓库！为了推开扑向她的叶翎，秦默的後颈被飞溅的锋利铁皮狠狠划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领！那道伤口深可见骨，是叶翎亲手用撕下的衣襟死死压住，才勉强止住奔涌的鲜血！後来伤口感染，高烧不退，留下了一道无法消除的丶狰狞的疤痕！

这道疤！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烙印！是T国地狱逃亡最残酷的见证！是任何记忆篡改都无法抹去的身体印记！它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翎的心上，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僞装和强装的麻木！

是他！真的是秦默！不是江砚！江震霆可以篡改他的记忆，可以给他灌输新的身份，却无法抹去这道刻在身体上的丶属于“秦默”的伤痕！

巨大的悲恸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两股洪流，狠狠撞击着叶翎的心防！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哭失声！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剧烈的颤抖立刻引起了身边安保人员的警觉！左边那个男人猛地收紧抓住她胳膊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警惕而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她低垂的脸：“老实点！别耍花样！”

就在这时！

就在叶翎被安保粗暴钳制丶身体被迫停驻的这半秒钟！就在两拨人真正擦肩而过丶距离最近的那一刻！

低垂着头丶似乎依旧虚弱不堪丶意识模糊的秦默，借着护士搀扶他稳住身体的姿势，头颅极其轻微地丶如同无意识般，向叶翎的方向偏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他的眼睛！

叶翎的视线透过朦胧的泪水和低垂的发丝缝隙，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上次在废弃工厂里看到的空洞和茫然！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丶担忧丶痛苦丶急切丶还有一种近乎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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