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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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身份的迁徙（第3页）

刘桂兰成功地把我们逗笑了。

看得出来，方舟的出现像个特效止痛药，把刘桂兰的伤痛暂且缓解了，她顾不上为糟心的家事忧愁，或者说她不太想在这个初次见面的晚辈面前把自己弄得太狼狈，所以转而开始关心起方舟的个人情况了。

多大了？在哪工作？家住什麽地方？一个月开多少钱？父母是干什麽的？你俩谈多长时间了？等等等等。

方舟一一作答。一路上，两人几乎是相谈甚欢了。

车开到家门口，大芳她们一拥而上，把老太太围住了，开始密集地嘘寒问暖。

刘桂兰没理她们，转身看向车内：“孩子，上楼坐坐。”

“不了姥姥，太晚了。”方舟憨憨地笑着。

“哪怕喝口水呢。”

“改天吧，您早点休息，改天我一定上门拜访。”

大美和笑笑走上前来跟方舟打了个招呼，顺便道谢。

等进了屋，刘桂兰再也装不下去了，趴在沙发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把笑笑拉到一边，询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当时也不在场，是听我妈说的。姥姥叫上她们姐妹俩和那对母子一块儿开了个会，目的是想让孟磊赶紧回杭州工作，而且绝对不许离婚。但孟磊一直没表态，期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可能把他说心烦了，所以他突然发起疯来，原地又蹦又跳地说，我妈说她管不了我爸了，要我想办法把我爸接到杭州去，我觉得把我爸接到杭州还不如我回来照顾的可行性高呢，但我回来思琪又不同意，说我不负责任，说我想害死她们母子。可我还是回来了，结果一回来你们就这个态度。你们要我怎麽办嘛？我想不明白，为什麽呀？为什麽你们总想安排我？是我活着这件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吗？那就别活了，大家一块儿死！”笑笑指着入户门说，“我妈说他嗓子都喊破音了，跟撞邪了一样，然後直接摔门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打他电话也不接。”

这让我想起那天惊吓到大芳的郑峰了。看来是又疯了一个呀。

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刘桂兰的哭腔：“我怎麽还不死呀！”

我和笑笑面面相觑，同时觉得胸口发闷，纷纷做起了深呼吸。

今晚留下陪刘桂兰的是我们一家。大芳一直试图用自己的道理去驳倒老太太的认知，老罗看不下去，把她撵到卧室休息，自己接棒跟老太太在客厅坐着。这活儿很适合老罗，老罗好脾气，尤其在跟长辈相处的时候更能做到百依百顺，至少表面上是顺着的，由着刘桂兰说什麽，他都不吭声，哪怕歪理讲到天上去，他也能一边喝茶水一边点头微笑。这正是刘桂兰需要的，此时此刻，她那波涛汹涌的内心迫使她的倾诉欲达到了顶峰，她觉得自己苦呢，觉得自己委屈呢，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自己呢，所以她必须找个人听自己说话，就算身边没人，她也能把家里的老物件当成人，自言自语个老半天。

“你姥姥其实是跟我生气呢。”大芳躺到我身边，揉着太阳xue说，“她希望我能跟孟磊说，让他回去好好过他的日子，家这边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有我们顶着呢。但我凭什麽那麽说呢？我是疯了吗？”

“所以姥姥才觉得您不贴心。”

“她想要的贴心是会让我送命的，我扛不起那麽重的大旗来。”

“您别跟着上火了，这样吧，”我说，“明天我单独找孟磊聊聊，看看他是怎麽想的。”

大芳冷哼：“我们都聊不明白，你能？孟磊也是个犟种，好话赖话听不进去，主要是他不跟你交流，什麽事儿都闷在心里。别说，这跟我哥还挺像的。”

“试试呗，不试怎麽知道？”

“那你就试吧。”

大芳身子躺平，闭上了眼睛，但我知道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怎麽也得折腾到後半夜才能入眠。

方舟刚一到家就发来了消息，问姥姥情况如何？我如实相告。

——我觉得你们用的方式不对。

——什麽方式才对呢？

——这个没法细说，但我有信心把姥姥开导明白。

我发出了一声类似方才大芳那样的轻蔑冷笑——我们都做不到，你能行？

——你是不知道我多招中老年妇女们的喜爱，不管是上学时候的宿管和老教授，还是工作後的各种大姐大姨，都很喜欢我。要不这样吧，口说无凭，我这边先准备一下，等哪天方便，我过去看姥姥，再“因地制宜”。

我虽仍对此保持质疑，但想到目前的现实情况，还是觉得可以尝试死马当作活马医，于是接受了方舟的这个建议。

後半夜，大芳终于睡着了，可我却辗转难眠——有时候，旧事重提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尤其对于我这样一个负重前行多年的怂包来说。

所以，应该怎麽让如今这样的孟磊打开心扉呢？过去的记忆是仍被他完整封存着，还是已经摔成凌乱的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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