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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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授课失败（第2页）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我心里怎麽过意得去？”

“是你造成的吗？你这麽喜欢揽责，怎麽不直接去公安局自首呢，就说南大碎尸案是你干的，圆明园的火是你放的，辛丑条约是你签订的，再召开个记者招待会，向全国人民谢罪，这样

是不是心里就好受了？”

我哑然，感受到了一种降维嘲笑，于是拉长着脸，把头别向一边。

就在这时候，孟菲的消息发了过来——小米，你还记得家附近有个老太太辣串吗？我去了几次没蹲到人，是搬地方了？还是不做了？在网上搜不到任何信息。

我刚要告诉她那家辣串的新地址，突然灵机一动，改了主意，于是回复——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很久没吃过了。

忘记从哪里看过，说过分嗜辣其实是一种受虐倾向，这麽看来，我很小就有这种受虐倾向了。

当年孟菲带我吃辣串的时候，就对我的肠胃状况有所担忧，因为那会儿我的同龄人都是很怕辣的，在其他小朋友们的食谱还停留在娃哈哈和奶豆阶段的时候，我就已经对那记鲜红的调味料上瘾了。但大芳是不允许我吃那种东西的，所以往往我只能偷偷在外面解馋。

“小米，你别加辣了。”

“小米，你嘴都辣肿了，回家大姑问起你千万别说是我带你吃的。”

我记得孟菲曾这样对我说过。

那时候，老太太的辣串推车就是我的米其林餐厅，我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赚到好多好多钱，就把老太太单独请到我家给我做辣串吃，一日三餐，包括下午茶和夜宵，我都要这份刺激的陪伴。

但随着孟菲去外省读书，老太太的推车也不见了。是大学毕业後，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家位于老小区车库的店铺口味似曾相识，经询问得知，竟是老太太的儿子开的，所有秘制调料都是老太太手把手亲传的，而老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所以多年以後，当我把孟菲带到了这里，吃着记忆里的滋味，看着处处的物是人非，自然免不了许多感慨。

“小米，小时候我总请你吃好吃的，你说羡慕我有零用钱，但其实我没有，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赚来的。”孟菲手握晶莹剔透的土豆片说。

我撸着串不解：“怎麽会？当初你那麽小，去哪赚？”

孟菲得意了起来，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我跟你说，我很有赚钱天赋的。当时在学校，我跟成绩好的学生搞好关系，每晚去他们家楼下等着，集齐所有科目的练习册和作业本，回到家替不愿写作业的同学抄写，我非常会模仿笔体，所以从没被老师发现过，因为这个，我几乎不愁零用钱。後来上了高中，我就有点看不上这种小钱了，想赚更多的钱，但是每天要上课又找不到适配我时间的打工的地方，而且未成年人家也不敢用。後来有一次，我去体育用品一条街买衣服，认识了一家店老板，她家的仿货做得特别真，价格也比别家要高。我非常喜欢里面的一双运动鞋，跟她磨了老半天都没把价砍下来，因为家里不给买新鞋，我手里的钱不够，可我又特别想得到，所以就想跟老板赊账。老板看出我的诚意了，觉得我嘴皮子厉害，就说这双鞋可以赊给我，但是我得帮她拉人，每卖一双就给我一双的提成，很快钱就能凑够了。我觉这个主意不错，但如果我拿不到价格优势，肯定是一单也推不出去的，所以必须给我一个有竞争力的会员价。老板答应了，说我一次卖出一双给我八五折，一次卖出三双以上给我八折，五双以上七折。有一回赶上要开运动会，学校让统一穿白色运动鞋，我就借这个机会成了个大单，一次帮她卖了八双鞋，外加两套运动服，老板直接给我五五折，那次我赚翻了，老板关店後还请我吃了顿火锅。”

我惊得合不拢嘴：“天啊，你是怎麽做到的呀？”

“其实很简单，学生都是互相攀比的，我穿着新款去学校就会有人问，我只说老板是我三姨，找我买会很便宜，就能吸引到小夥伴。後来店里的衣服我都随便穿，穿个一天再挂回去不耽误出售，只要不拆吊牌就行，所以那会儿很多同学都以为我家里特有钱特惯我。”孟菲满眼笑意，“不过自己赚钱真是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读大学的时候我几乎没闲着，也是感谢我的原生家庭，让我老早就有了危机意识，就有了跑路的打算，我要是不跑，现在指不定被他们摧残成什麽样呢。”

说起原生家庭，那就聊聊原生家庭。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通通讲给孟菲听，包括孟磊当年霸凌他人的行径。

孟菲听了并不意外，脸色阴沉下来，咬着後槽牙评价道：“惯的。他何止霸凌了那个郑峰，连我这个姐姐也照欺负不误呢。”

“他还欺负过你呢？”

“他自卑，非常自卑，所以就想用结交社会青年的方式让身边的同学看得起他，但结交社会青年是需要本钱的，没钱谁陪他玩儿？孟磊的零用钱不多，搜刮完父母就会来找我，他知道我手里有钱，只是不清楚钱是从哪儿来的。我肯定是不借的，结果他就偷东西栽赃我。我跟父母解释不是我偷的，他们根本不信，最後发现了我藏在床垫下的几百块钱，就把我当成惯偷了，我爸往死里打我，说我丢了老孟家的脸，说老孟家绝不能出贼。”

“凭什麽让他们打？就说钱是你自己赚的，找那老板帮你作证啊。”

孟菲摇了摇头，一副我有所不知的样子：“如果让我妈知道我能赚钱，她会继续让我去赚，然後霸占我所有的收入，那我的日子会更难过。一时窝囊还是一直窝囊，我心里有数。所以我咬牙忍下了，从那之後我会适当给孟磊一些钱，当是堵嘴费，但我再也不会把钱放到家里了。”

“还有什麽地方比家里更安全呢？”

“当时我也想了好久，後来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可以租用邮局的邮箱，一个月就几块钱，我把钱塞进信封，放到邮箱里，很安全。”

我由衷地钦佩起孟菲来。她可真聪明，但这聪明并不令人羡慕，那是被求生本能逼迫出的智慧，具体分类的话，应当算作痛苦的産物。痛苦，对我是没有诱惑力的，它是一种底色，密密麻麻地遍布在所有人的人生之中。

“你跟我说孟磊欺负了郑峰，郑峰他爸又欺负了我爸，说实话，这些事当年我都略知一二，但我从不想详细了解，因为我的人生也很艰难，我很不理解绞尽脑汁坑我的我弟，为什麽给外面那些小混混花起钱来会那麽大方？我也很不理解对我可以轻易扬起巴掌的我爸，怎麽在外面就成了怂包了？所以都是活该，包括我。”

孟菲的话让我我心情复杂，不知她此时此刻是否也跟我一样，心里荒芜得空荡荡的，总想找些什麽东西来填满。

默契的是，我们俩同时胃口大开，所以又让老板上了一大盘辣串。我们把鲜红的辣椒当成解药来吞咽，直到汗流不止，整个消化道如被烈火灼烧，才感觉到一阵阵的舒坦。

“姐，你应该把姐夫和孩子带回来，当是旅行了，让他们看看你的故乡是什麽样子的。”

孟菲用纸巾擦嘴，灌下一口冰饮後，才开口：“以後有机会的吧。”

我抢在她之前付了账，刚走出店门，孟菲突然对我说：“小米，我想请家里人吃个饭，你帮我约一下他们吧。”

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街对面的绿灯变红又变绿，才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要见家里人吗？”

孟菲笑着点点头。

“所有人？”

她再次点头。

“包括舅妈和孟磊？”

“对，所有人。吃饭的地方你帮我选，我来付钱，不许跟我争，不然我就不见了。”

我如中大奖，开心得不得了，三十多岁的人，忍不住拉着孟菲的手原地蹦跳：“太好了，姥姥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我保证把这件事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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