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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傍晚六点半,出租车在梧桐巷口停稳时,李淮洲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吉他包的拉链。金属拉链头被他摸得发亮,映着天边橘粉色的晚霞。他扯了扯帽檐,把半张脸埋进阴影里,头发上那抹蓝色挑染还是上个月补的,季简成总说这颜色“跟猫咖的奶白色墙不搭”,可他没改,谢默当年说好看,即使这是温举之给他留下的回忆,他也不想改
“到了”司机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李淮洲擡头,才发现自己竟盯着手机里谢默的旧照片看了一路——照片是谢默的一张模糊的照片,傍晚在学校的常青树下,谢默手里提着李淮洲的书包,照片是李淮洲和他闹着玩的时候拍的,很模糊,脸都看不清,对焦对到了旁边的树上,也算是唯一的一张,被李淮洲当做壁纸用了八年,意识回笼赶紧把手机按灭,付了钱转身下车
私人会所的後门都透着气派,黑色的雕花铁门上爬满了勿忘我,路灯的光打在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钻。李淮洲攥紧手里的邀请信,指尖微微出汗,信纸是烫金的,边缘印着繁复的花纹,和他平时去的小场馆里那张皱巴巴的演出单简直是两个世界。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跟保安说明身份,递邀请信时,手都有点抖。保安核对信息时,他忍不住往里面瞥了一眼,能看到泳池边的串灯亮着,像星星掉在了水面上,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唱首歌三千块,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懂。”
进了後台,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化妆师在给模特补妆,灯光师在调试设备,还有几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侍者端着托盘匆匆走过。李淮洲正站在原地发愣,就看到陈宁愿站在角落,跟一个女生说着什麽。陈宁愿今天穿了条红色的连衣裙,卷发披在肩上,戴着一对珍珠耳环,比上次见面时更显时髦。她眉头微蹙,似乎在交代什麽重要的事,表情有点严肃。
李淮洲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愿姐,我要干嘛?”
陈宁愿回头看到他,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露出了笑容,语气也温柔了不少:“来了啊,路上没堵车吧?你先去休息室等着,我让人给你送瓶水,到时间会有人来叫你上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面有沙发,你可以先歇会儿,吉他需要调音的话,里面有调音器。”
李淮洲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愿姐”,就背着吉他包进了休息室。房间不大,却很整洁,沙发是米白色的,茶几上放着一盘水果糖,他把吉他包放在沙发上,坐下後,却没心思休息,拿出手机刷起了短视频,可眼睛却总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心里越来越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麽大型的晚会演出,台下坐的都是有钱人,万一唱错了怎麽办?万一忘词了怎麽办?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有人敲门进来,说该他上场了。李淮洲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背上吉他包跟着那人往外走。走到舞台入口时,他能听到台下的掌声和笑声,心脏“砰砰”地跳得更快了,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吉他背带,在灯光亮起的瞬间,走上了舞台。
舞台很大,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有点晃眼。他定了定神,看向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让他有点晕。他赶紧低下头,调整吉他的肩带,手指放在琴弦上,准备开始演奏。前奏响起时,他才慢慢放松下来,许嵩的《最佳歌手》,这首歌他练了无数遍,旋律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我们最好的遇见,是现在这样的四月……”他开口唱道,声音清澈,带着点少年感,和当年没什麽变化。他垂着眼,认真地看着琴弦,手指在上面灵活地跳跃,脑子里只想着歌词,不敢再看台下。可唱到副歌部分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往主桌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坐着晚会的主办人,是整个晚会的焦点。
这一瞥,却让他彻底僵住了。
主桌坐着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领口系着酒红色的领带,长发看似随意的扎起一半,但很明显是做过造型的。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侧着头跟旁边的女生说着什麽,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李淮洲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话筒差点掉在地上,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是谢默,真的是谢默。
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巴黎吗?怎麽回来了?这个晚会是他主办的?他是故意邀请自己来的吗?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进李淮洲的脑子里,让他几乎忘了唱歌。他赶紧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琴弦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歌词,好不容易才把剩下的部分唱完。
下台时,他的腿都是软的,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休息室。他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手却抖得厉害,他盯着杯子里的水,脑子里全是谢默的样子——他变了,又好像没变。轮廓长开了,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可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温柔里带着点笑意,像当年认真的给他讲题的那个少年
那他身边那个女生是谁……李淮洲突然想起主桌旁的女生,心里一阵发紧。那个女生穿着白色的礼服,长发披肩,笑起来很温柔,看起来和谢默很般配。是他的女朋友吗?可谢默不是喜欢男生吗?回忆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疼得喘不过气。他以为八年的时间足够忘记谢默,足够把那些甜蜜的回忆都埋在心底,可刚才看到谢默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忘。那些回忆就像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晚会结束後,李淮洲收拾好吉他包,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心慌意乱的地方。他走到洗手间,想洗把脸冷静一下。冰凉的水泼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可就在他擡头擦脸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谢默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件西装外套,正看着他。
李淮洲的心脏又开始“砰砰”地跳,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谢……谢总好。”说完,他就想转身走,却被谢默抓住了手腕。
谢默的手很暖,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像八年前,他抓住自己的手“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时一样。李淮洲的身体僵住了,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
谢默的声音透过风传过来,低低的,带着点沙哑:“好久不见,要……叙叙旧吗?”
李淮洲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声音有点抖:“我有点累了。”“那就去吃个饭?”谢默的声音带着试探,“附近有家粤菜馆,味道还不错,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虾饺。”
李淮洲的心猛地一揪,谢默还记得他喜欢吃的东西……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也不想再躲了,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默的手松了松,却没放开他的手腕,只是拉着他往外走。李淮洲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谢默的西装很合身,背影挺拔,和当年那个穿着校服丶背着书包的少年判若两人,可他走路的姿势还是一样的,轻轻晃着肩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到了粤菜馆,里面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谢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单,熟练地点了两笼虾饺丶一份烧腊,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份番茄牛腩——都是李淮洲以前喜欢吃的。李淮洲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点菜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涩。他记得谢默以前不喜欢吃皮蛋瘦肉粥,说“味道怪怪的”,可每次还是会陪他一起吃。
菜很快就上来了,谢默把虾饺推到李淮洲面前,笑着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淮洲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可他却没什麽胃口,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脑子里全是分手那天的画面——谢默站在“霓虹”的後巷,红着眼睛,顾着的伸手想要抱他,声音带着哭腔:“宝宝,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是他推开了谢默。他说“两个男生在一起,多恶心”,说“我收了你爸的钱”,他看着谢默的眼泪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却没敢再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跟谢默走,怕自己这摊烂泥,会弄脏谢默那片干净的天。
“这几年过得好吗?”谢默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淮洲的手顿了一下,声音有点抖:“挺好的,日子还算安稳。”他没说自己开店时的艰难,没说夜里总做噩梦,没说每次看到雪梨牛奶的棒棒糖,都会想起他,好在,谢默离开的第三年,雪梨牛奶味的阿尔卑斯停産了,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突然有一天全城的店里都找不到了,消失的默不作声,像他
谢默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温柔,还有点心疼:“我听说你开了家猫咖,叫‘薄荷绒尾’,是吗?”
李淮洲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薄荷绒尾”这个名字,是他特意取的——“薄荷”是谢默的味道,“绒尾”是他收养的第一只猫的名字,那只猫的尾巴毛茸茸的,像个小绒球。他以为这个名字能让他离谢默近一点,却没想到,八年之後,会被他提起来
两人全程没怎麽说话,李淮洲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让他心慌的饭局。谢默却吃得慢条斯理,偶尔夹一块烧腊放在他碗里,像当年一样。
吃完饭,谢默提出要送他回去。李淮洲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出了粤菜馆。谢默的车停在路边,是一款经典的劳斯莱斯,黑色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光。李淮洲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手还是抖的。车里开着冷气,在炎热的夏天显得很舒服。谢默发动车子,却没立刻开,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你觉得我们……”
李淮洲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谢默想说什麽,也怕他说出来。他赶紧打断他:“不会。”
谢默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再说话。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只有空调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车子很快就到了“薄荷绒尾”门口。李淮洲解开安全带,拿起吉他包,想赶紧下车。可就在他推开车门时,谢默突然开口:“我进去坐坐?”
李淮洲的动作顿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谢默,又看了看店里亮着的灯——里面的猫应该还在等着他喂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马上要闭门了,喂完它们我就关门了……”
谢默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再坚持,只是笑了笑:“那等我不忙来看看?洲老板……”
“洲老板”这三个字,带着些调侃的意思,尾音有些黏腻,和当年叫他宝宝,简直是一个调调,让他脸红。他慌乱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就往店里跑,连“谢谢”都忘了说。
进了店,店里的猫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三花奶猫蹭着他的裤腿“木偶”用脑袋顶他的手,还有几只小猫跳上沙发,围着他喵喵叫。李淮洲蹲下来,把三花奶猫抱在怀里,脸埋进它软乎乎的毛里,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点温度。他给猫倒好猫粮,看着它们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走上二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子里全是谢默的样子。他到底想干嘛?是想跟自己复合吗?可他们已经分手八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没必要再回去了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到是一条陌生短信,内容很简单:“明天我去看你,顺便看看猫”发件人的头像是一串手拿着草莓糖葫芦的照片,背景里下着雪,後面的大电子钟指向十二点十六,这是李淮洲在春节接吻之後拍的,记忆尤为深刻
李淮洲盯着短信,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他知道,自己再也躲不掉了。八年的时光,像一场漫长的梦,现在,梦该醒了。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回过去:“好”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床上,像撒了层银霜。李淮洲翻身将视线落在床头堆着的白色羽绒服上,谢默的这件羽绒服,被李淮洲小心翼翼的藏了八年,也是谢默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李淮洲冬天还是会穿它,从穿着很大到合身,再到穿不了,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还被季简成嘲讽过几次“都自己当老板了,还这麽抠”後来还是会把这件羽绒服堆到床上,就像他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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