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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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第十二章

转眼四天过去，雀儿的炕桌上已然多了一枚正方形的荷包，能抽绳的丶中间带着夹层丶从里到外不露一点针脚，唯独背面用的绣花线色儿浅了点儿，配着藏青的底布，一眼就叫人看出角落里有个“平”字。

傍晚的天已足够阴沉，雀儿点了盏煤油灯，照得清屋里，却照不清自个儿的心。

明明之前失手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可过後一想起耳边密语的那个声音，和护在她身前的那道结实的背影，还有那天老二打趣她时，她脑海中突然蹦出的那张脸，一颗心就仿佛被晁平的青皮胡刷过一遍，怎麽整都不解刺痒。

她拿起荷包摸了摸上边的刺绣，突然惊觉，该不会这就是以前娘说的故事里，才子佳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吧？

然而下一秒她又暗骂，是个屁是，土匪窝哪来的才子佳人，这顶多算为那天的事向他赔礼而不道歉。

……

与此同时，山下离绵羊峰最近的镇子里，高头马领着七八辆满载的车，乌压压地在街市上铺了一路。幸因这里并未曾遭过洗劫，偶有不知情的百姓驻足观看，也只当他们是途经此地的客商罢了。

晁平骑在马上悠闲地逛荡着，正想说山下的风总是比山上和软些，就只觉左边的鼻子眼一阵痒痒，“咵嚓”一声打了个喷嚏。

“哎我去，吓我一跳。咋的了老五？昨儿干仗干猛了？让风稍（伤风）了？”郝雨时扥住缰绳等了他半个马头，不乏关心地问。

“没有，哪那麽娇性，八成有人在背後骂我吧。”晁平冲地上擤擤鼻子，玩笑着说道。

一旁有眼尖的皮子，立马上前递了张草纸，笑嘻嘻奉承道：“哎妈呀五爷，谁敢骂你啊，你这回可立大功了，回头大当家不知道咋赏你呢。”说完刻意往东边找了找月亮，又提议道：“四爷五爷，天不早了，要不咱先在这镇上对付一宿，明儿一早再上山吧。”

郝雨时听着在理，正要点头。谁知晁平却笑了，一句话戳穿了他。

“少来这套，惦记找娘们儿就直说。”

“没没没，弟兄们是看天冷了，寻思着不如占个混窑（澡堂），又暖和又能去晦气。完事儿要真有海占子（妓女）拉客，过把瘾也不是不行，不然等大雪封山了，就更没机会出来乐呵了。”

“先洗澡，後逛窑子，你这到底谁伺候谁呢？”

“那咱就後洗澡呗。”那皮子只当晁平这样说是有所松动，连忙又看向郝雨时，问：“您说呢？四爷？”

“说你妈说！老子才不去呢！”

这一反应属实在晁平意料之外，难得倒也正中下怀，顺势即说自个儿也不去了，至于其他人憋不憋得住，他俩也不便深管，只交代说务必要守着规矩，花钱的也就算了，但绝不许进人家百姓家压裂子（强暴妇女）。

这个时间的澡堂里多的是刚下工的人们，为了洗去一天的疲惫，谁都不去想池子里的水有多脏。老四老五找了个相对僻静点的角落，刚下去不一会儿，人就被蒸红了。

“嗯……舒坦……”晁平靠在温度略低的池沿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越看身旁的郝雨时越觉得有意思。“四哥，问你句话，你别骂我啊。”

“啥话？问吧。”

“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过那事儿吧？”

“啥事儿啊？”

“啧，还能啥事儿，就炕上那点事儿呗。”

郝雨时顿时从脑瓜顶冒出一缕热汽，这种事说起来虽不丢人，但也确实不值得美吧滋儿的。

“没有，咋的，你有？”

“那你看，我都多大岁数了，不瞒你说，落草之前咱也是正经娶过媳妇的人。”

“那这工夫你媳妇哪去了？”

“嗐，这兵荒马乱的，人还不说没就没。”晁平说完自个儿都没在意，直接就转回了话题问：“那以前你跟哥哥们下山的时候，也没人说带你见识见识？”

“有啊，咋没有，老二贼拉爱往娘们儿堆里钻，要不咋叫他‘二泥鳅’呢。”郝雨时胡噜着湿乎乎的脑袋，自顾自说下去道：“但我吧，一想到我睡过的人别人也睡过，就他妈直犯恶心，所以到了儿也没进窑子里试验过。”

晁平越发惊喜地打量了他两眼，了然笑道：“怨不得，如今四哥心里有了雀儿姑娘，更得为她守身如玉了。”

“那对呗，要不然她该嫌乎我了。”郝雨时想到雀儿，被热水腾红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半晌忽然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那你说，她这麽点岁数，应该也不能那啥过，信不？”

“那肯定的。”晁平往胳膊上撩着水，不假思索地回答。

郝雨时一点儿没疑心对方因为啥如此笃定，反懊悔起居然用这麽龌龊的心思去琢磨自己喜欢的人，真他娘的该死！但又一想，这样一来他跟雀儿岂不是更般配了一层？而且过了今儿就又能见着她了，真他娘的高兴！

……

翌日清晨，山林中浓雾渐起，黏黏地粘住了晁平等人的脚步，饶是一群蹚雪蹚惯了的汉子，也不得不等到太阳露头才肯安心地朝山上赶。

彼时白中夫照旧在屋里吃完了饭，得知半山腰来的消息，既不见高兴也不见不高兴。倒是白佳昌年纪小坐不住，听说老四老五带回的东西不少，一蹦三尺就要往山门外迎一迎。

“往山门去还远着呢，咱爷儿俩在前厅坐着等不好吗？”

“不好，我就要去，你不带我去，我就找那谁带我去。”

“那谁是哪谁？”

“就是我姐。”

白中夫顿时撂下一张老脸，暗想当时自己也就是那麽一说，毕竟他俩的确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但谁承想他这混不吝的倒霉儿子还真被雀儿那丫头给收服了？

如若真像老话说的，一个妈亲，一个爹不亲，倒还不怕。怕就怕麻雀的五脏这些年都熏黑了，斗不过老鹞鹰，就盯上了他窝里的黄嘴丫子（没长大的小鸟）。

“走吧，穿鞋下地。”

“干啥去？”

“往山门那儿遛遛去。”

“你不不去吗？嘴巴子抹石灰了（说话白说了）？”

“放你娘的屁！小兔崽子！就欠你姐那麽个人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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