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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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这话刚落，费家嫂子续水的手顿了顿，把茶壶放在桌上，眉头轻轻皱起来：“文典，不是嫂子心硬。咱们家的粮看着多，可你忘了？去年蝗灾已经放出去不少，今年又旱，下季收成就指望这点存粮。再说外头不太平，万一有兵痞过来抢，或是后续旱情更重，咱们自己都没粮了，怎么撑？”文典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柔却坚定：“嫂子，我知道你是怕咱们家受委屈。可你想，乡亲们要是饿急了，要么逃荒，要么被逼得走投无路——到时候村里没人守着，兵痞真来了，就咱们两个人，能护住粮囤吗？前阵子张大爷家被抢，不就是因为村里没人能搭手？”他拿起桌上的图谱，翻到记着灾情的那页：“再说，我跟农会商量的不是白放，是让地主们先借粮，等明年收成好了，乡亲们再还回来。咱们家带头放粮，其他地主也好说话，到时候全村人都念着咱们的好，比守着粮囤担惊受怕强。”费家嫂子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眼里满是顾虑：“可万一……万一乡亲们还不上呢？万一明年还是旱呢？”“嫂子，”文典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恳求，“咱们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乡亲们春种时帮咱们犁地，秋收时帮咱们晒粮，不是外人。现在他们难了，咱们伸把手，是情分，也是给自己留后路。再说农会会盯着借粮的事，不会让咱们亏太多。要是真到了明年还旱，咱们有新法在，只要能引来点水，总能种出些粮，总比看着乡亲们饿死、村里散了强。”油灯的光晃在文典脸上，他的眼神亮而真诚。费家嫂子看着他，又想起白天去当铺时，见着流民啃树皮的模样，心里慢慢软了些。她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我再想想……你先歇着，跑了一天路，累了。”文典知道嫂子不是铁石心肠，只是需要些时间，他点点头，把图谱叠好放在桌上：“好，嫂子你也别太熬着，这事咱们慢慢商量。”院子里的油灯刚点上，昏黄的光落在青砖地上，苏苏攥着衣角站在石榴树下，见文典从嫂子屋里出来，脚步立马凑了上去，声音里还带着点急：“文典哥，俺刚才在窗边听见了——你要劝嫂子放粮，那……那俺爹是不是也得放粮？”文典愣了下，随即点头，语气放轻：“是这样，你爹也是村里的地主，要是他能一起带头，其他乡亲们心里更有底，劝别的地主也容易些。”这话刚落，苏苏眼睛亮了亮，攥着衣角的手也松了，直点头：“行！文典哥俺帮你！俺明天一早就回家，跟他说乡亲们快饿肚子的事，让他也拿出粮来！”文典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暖了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急，跟你爹说的时候，不用急着催他，就把你看见的——比如张大爷家娃饿哭、铁头攥着枯苗发愁的样子，跟他好好说说。你爹心里有数，只是需要有人跟他提提乡亲们的难处。”苏苏用力点头，指尖不自觉摸了摸发间的兰花发夹，银亮的花瓣在灯影下晃了晃：“俺知道！俺就跟爹说，要是乡亲们都逃荒了，村里没人种他的地，他留着粮也没用。文典哥你放心，俺肯定能劝动俺爹！”文典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弯了弯，又叮嘱道：“要是你爹犹豫，别跟他置气，回来咱们再想办法。”苏苏“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走了两步还回头冲他笑：“文典哥，俺明天一准给你好消息！”文典被抓日头刚爬过头顶，毒得能晒化地上的土——地里的裂缝又宽了些，枯苗卷着叶尖，风一吹就簌簌掉碎渣，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焦渴的土腥味。苏苏蹲在田埂上，后背对着来路，发间的兰花发夹被晒得有点烫，她却没心思碰，只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方才回家时，她攥着衣角跟爹说“放粮救乡亲”，话没说完就被爹掀了桌子，粗瓷碗碎在脚边，爹的吼声震得她耳朵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粮放出去了，咱们家喝西北风？滚出去！”她红着眼眶争辩，最后被爹推搡着出了门，连门槛都差点绊倒。“苏苏？”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苏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看见是文典，又赶紧把脸转回去，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声音闷得像堵了棉花：“文典哥，你别管我……俺爹他根本不听，还骂俺不懂事！”文典快步走过来，蹲在她旁边，指尖碰了碰她手边滚烫的土，又看向她发红的眼角，语气软得像风：“我知道你委屈——你是为了乡亲们，心意最真，不怪你。你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他守着家这么多年，先想的是自家的安稳，没往远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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