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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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黎夏披着风衣走出单元门的时候，看到赵冬青已经在自己的那辆保时捷的驾驶室等着了。她坐上副驾驶，听见咔一声车门落锁。车子发动，赵冬青缓缓驶出小区。

黎夏想问很多事，可是很累，上车不久就闭上了眼睛。

“去医院吗？”

“嗯。”

车子到了医院前的路口，盹睡的黎夏才醒过来。她叫赵冬青把车停在人行道前，自己走进医院去。下车时赵冬青交代她，多久她都等着，黎夏随口应了一声。

进了医院，还没进父亲的病房，在隔壁的小房间里，一脸憔悴的母亲就把她喊住了。

“夏夏，你看你的黑眼圈又重了，是担心爸爸吧，真是乖女，真是乖女。”

明明恨他恨到没话讲的，怎麽现在又拉着她去床前做妻女奉养的戏。

“开了几个会。”黎夏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没有要进病房的意思，有什麽好急的，人不就在隔壁好好睡着吗。

母亲站在门口，见黎夏不动，立刻不耐烦起来，绷起脸，嗓音紧了，“你要赶紧进去，趁着那些野种还没来，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你多叫他几声老豆，他能听见的。”

“看见我他也心烦，我干嘛去找不自在。”

“你还不明吗？叫你返来是分财産的，分钱的！钱，明不明？钱都贴给外边的狐狸精怎麽办，那些小的全部都来讨，到我们母女手里仲剩几口？委屈这麽多年，不能便宜了那帮外姓人，生出个衰仔就能摞钞票。”

“我来就是看看他。看完我就走。公司还有很多事。”

“正扑街哦，傻的吗！”母亲讲一句粗口。“你老豆一死，公司怎麽可能全是你口袋里的？以後你可千万不要结婚，结了婚就是外家的人了，那时候，什麽东西都不是你的。”

隔壁病床的监护仪又在急促地响了。

母女戴上了口罩进了病房，二人站在病床前，三人沉默无声像是做遗体告别。父亲的眼睛张着一条白缝，躺在白色的被子里只漏出头，氧气面罩盖在脸上，呼吸之间面罩上便起白雾。

母亲的手肘制在腰间，提醒黎夏要张嘴叫爸爸了。她看出黎夏的犹豫，那手肘就暗自用劲，像是要嵌进黎夏的肋骨里。

他睡得很好，叫醒他干嘛呢？黎夏问。

让你叫就叫！母亲咬着牙说道。

他没叫过我女儿。我怎麽叫他？

傻女来的，他而今说不了话了，等下外面的人进来，阿妈抓着你的手推他，医生说他现在有刺激也就会睁眼了，他睁眼你就叫他一声，叫出口让人听见就好了。

黎夏听不下去，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出门去，留母亲一个人在病房里。跑出病房时，和黎昊擦肩而过，一出一进，她听见黎昊在身後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

母亲追出来埋怨，“你看，让那杂种抢先。这样的外面不知道还有几个，不过来认亲怎麽行？”

走廊里已经坐着一群人了，电梯门开，穿着各种衣服的大小黎昊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来。他们有的见了黎夏尚有一声“姐姐”的情分，看见黎夏的母亲都错开眼神不做声了。

黎夏等电梯的时候，母亲看到她颈子上的红痕，不留情的指头戳着那块红。

“交男朋友了？都说了，不要搞这种事。”

“过敏。”

“夏夏，你不要骗妈妈，我家乖女要是一时昏头结了婚，钱就放给外人了，家里这麽大的家业还是要自家人打理，你过几日再来，那时爸爸也就醒了，和妈妈再叫叫他。”

“都说了，就是过敏。”

“对，对了，是过敏，过敏好，过敏好。”

电梯门关，挡住了母亲那张惶恐又讨好的脸。

黎夏到了一楼大厅，看见赵冬青戴着口罩攥着一把伞坐在长凳等她，落地窗外天空阴云密布，大雨不止。

“回家。”黎夏说。

赵冬青不语，撑着伞护着黎夏上车，车内温度正好，安静无声。车一路开向单元楼。

打开防盗门，赵冬青让黎夏先进去，自己在门口啪嗒啪嗒甩干伞上的雨水。黎夏坐在门口换上拖鞋，起身被赵冬青紧紧搂在怀中。

“我只有拥抱能给了。看你上车的样子，知道你有心事。”

“我其实还……”黎夏想说自己还好的，可话没说完，硬撑着的眼泪喷出来。“我们能不能睡觉，只睡觉。”

“好啊。哭出来吧，多久都可以。”赵冬青徐徐摸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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