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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句在人才市场放出来,能击溃不知道多少找工作的,因为就这条件后面还会跟一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纪浮则是眼神平静,情绪稳定,正在静候佳音。
“对。”万荻声快速又瞄了他的脸,也是很快速地收回视线,拿起收银台上一把压线钳,将裹好的铜线抵平,接着说,“邓宇六点钟回来,你在这等他,该干什么他会告诉你。”
纪浮点头说“喔”。
他看着万荻声把压好剪平的线顺着拽啊拽,边拽边捋,很利索地从收银台上缠好一捆电线拎着,看着沉甸甸的。又变戏法似的从那堆东西里捏出来一顶鸭舌帽戴上。
万荻声开门走了,沉默地走了,甚至不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也没说个“你随便坐”这些其实没什么屁用的话。
他没骑车,走路的,不晓得去哪儿。纪浮赶紧先把门拉开一些,看着他走远了,深吸一口新鲜冷空气。
再回头,入目可称狼藉的一间……万能修理店。
纪浮的几张卡已经全空,浑身上下只能掏出三百块现金。两个月前他还在京城金融街风光无两,大班台,茶水间,透亮的落地窗,楼下有家口味很不错但出单实在是慢的小餐馆。
而这里,他的“面试”以不到十句话就结束,即将成功入职倒盐巷16号成为一名维修店店员。
总归是人还活着,有个地方遮风挡雨。
人好像必须经历褪掉一层皮的事情才能真的换个角度看待世界,纪浮站在门边发了会儿呆,门边有个木头凳子,很矮,他坐下来。一米八的个头这么坐着看起来很憋屈,他却十分安心。
非常安心,手机快没电了也没事,他收起来,看着面前这块脏兮兮的地面。
两个月而已。
头发没有去修剪而长到了盖住耳朵,已经没有再做过“整理一下领带”和“抬腕看表”的习惯动作,也完全理解了“钱财是身外之物”“人就是光着来光着去”这些老话。
曾经他也像许多同龄人、同行们一样。他们闲聊时说到,如果哪天飞来横祸被掏空财产,身败名裂一落千丈社会性死亡,那就直接不活了,从公司55层向下逐一快速朝每扇窗户告辞。
纪浮也是,那时候他靠在沙发上笑得云淡风轻,是啊,万一那样了还活个什么劲儿。
要活的。
因为临到这个时候,活与不活已经不是人的主观意愿,而是“你既然敢把价拉这么高来逼他平仓,那也别怪他回头掏一把枪,先崩了你再崩了他自己”。
两个月来,纪浮的老板和几个关键人物进去了,昨天还是团队今天就变团伙。他作为部门经理接受一系列盘问调查,虽然没有被经侦立案,但也因他老板的牵连关系没收了所有财产。现下一无所有。
从法律上讲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从这期货控盘事件来看,却也才刚开始。
谁都没想到有亡命之徒。天晓得,干这行的谁不是这样?杠杆拉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偏偏这次不是了,给他碰上了个狠的。
据说对方身患绝症,什么都不要了就要纪浮的命。
因为就剩个纪浮没进去。
纪浮纳闷,老板要怎么搞他就怎么做。他刚知道老板和几个朋友开了将近一百个账户挂着全国各地的ip时相当震惊,傻子都知道这是在控盘。
果然,他追着老板询问这事时候,老板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手按着纪浮的肩膀,那眼睛真诚炽热得能淌出来岩浆,跟他说,小纪,你怕什么,就算出事也是我出事,对不对?你就是个打工的。
对个屁。
我怀疑你进牢子里是为了躲起来活命,纪浮想着。
“纪浮吗?”
六点整,店里准时走进来一个男人。
这回声儿对了,纪浮站起来:“邓先生?”
“诶对对对。”邓宇对邓先生这个称呼不是很适应,他手里抱着一台旧笔记本电脑,说,“你坐你坐,老万还没回来啊?”
纪浮没坐:“他刚出去没多久。”
“哦,估计给徐姐家看那个跳闸的。”邓宇反手关上店门,“冻死我了,你吃了吗?”
“还没。”纪浮说。
“带你去搓一顿!”邓宇咧着嘴笑道,“我给老万打电话,叫他直接从徐姐家到饭店去。走!”
“是‘薛’,薛姐。”薛姐剜了万荻声一眼,“你跟你店里那个小邓叫了我半年‘徐姐’!”
万荻声的帽檐比较低,点头“哎”了声,从她家玄关退出去,弯腰脱了鞋套拿在手里,说:“薛姐,十五块。”
薛姐撇撇嘴,从腋下包里抽出钱包来,捏了张二十的递给他。他接过来,裤兜里掏了张沾了机油的五块找给她。
“唉哟有没有干净点的啦。”薛姐眉毛拧着,不想拿,“我刚涂的护手霜哎,算了算了不要了。”
“我给您放柜子上。”万荻声说。
“别放!我下午刚打扫卫生!”薛姐伸手拦了拦。
万荻声快速想了下:“那回头您走巷子路过的时候从店里拿干净的。”
“叫小邓微信给我转啦!”薛姐瞪他,“我前夫住在你们那个巷子里哎,看见他晦气死的啦!看他一眼我麻将都输一夜!”
“行、行。”万荻声点头。
“赶紧把你那个微信搞一搞咯。”薛姐侧身打开鞋柜,在挑着晚上穿哪双,“这年头谁微信不能转钱的啊?”
万荻声“嗯”了声匆匆说“我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快速下楼,边下楼边接起电话:“哪里吃饭?哦,我回店里骑车过去。骑,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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