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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便完全不顾你儿子死活了么?”窦裕和忽地大笑起来,“你那儿子那般愚笨,饿极了与狗争食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当真舍得——”
话未说完,已被人下死手掐住脖子,后半截话便被迫咽进了肚中。
郭成礼将他扑倒在地,双手并用,将他咽喉死死掐住,令他狂蹬双腿挣扎起来。
时间一长,窦裕和便连喘息都难,面色逐渐涨红,只能徒劳地抠抓卡住他咽喉的那双手,大张着嘴试图呼吸。
“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六岁的小儿,你竟以折辱他为乐!”
窦裕和双腿不断扑腾,勉力挣开半寸,艰难道:“如此蠢货,闲来供人取乐不是正应景?”
郭成礼暴喝一声,欺身扑上,将他双腿压实,手上下了死力,目眦欲裂,口中亦是嘲讽满满之句。
“他蠢,那你难道就聪明吗?仗着自己头上有人,便敢如此猖狂。崔相那是什么人,清田一事,得罪了多少王公贵族,连自个儿业师都命丧于此,你看他退过一步么?
“况如此大祸,要知永昌二十四年,不过一张通宁河流民图,便令太子失宠于先帝,主事官员当庭受杖,一日之后,正相亦被罢黜,更至后来收太子监国之权。而如今圣上却未降分毫处罚,反派崔相前来处置此事,时至今日了,你难道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吗?你的项上人头,你顶上的人当真保得住么?”
窦裕和一时没有应声,挣扎的力道亦轻了三分。
郭成礼嘲讽道:“别人是许了你什么重利,还是同样以什么来要挟你了吧?要你一人担下此罪。所以你才一门心思想将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因为上面的人不会救你,你在设法自救。
“可你自救不了。你以为崔相为何完全不肯见你便将你下狱?又为何将我俩同押一处,完全不惧串供,为的还不是看我俩狗咬狗。”
牢门被打开,郭成礼被人扣住双肩,双手却仍固执地不肯放开,被人硬生生地掰开时,已在窦裕和脖子上留下了数道可怖的青紫手印。
“你怕隔墙有耳,却不知处处有耳。”
郭成礼狂笑着被拖行离去,牢门砰然关上,窦裕和仰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留下极轻的一个吻。◎
层云堆叠,天阴欲雨。
忙活了一整日的赈灾分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兴奋,盼着这场酝酿了好几日的雨能迅速降下来,好降温解燥,顺便滋润这片旱了太久的土地,以便设法再补种些粮食,来日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
周缨笑着走进来,刚进内院便撞见也刚回来的崔则,与他将今日各处的情形汇报完毕,二人才一并往里走。
转运司随行伙夫只准备了两道素菜,清汤寡水,连盐也省得厉害,见崔述没怎么动筷,周缨道:“不合胃口?我去回个锅吧。”
“不是。”
“那便是有心事。”周缨想了想,试探道,“越神祠如何了?”
“天气热,民夫辛苦,沙石也缺,心急不得,徐徐图之吧。”
“越山族呢?有无异动?”崔则问。
“没有。已派人至山脚一带巡逻,但不知为何,越神祠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其踪。”
周缨亦眉头紧锁,思忖半晌也没得出结论,暂且放弃,转问起另一事:“背后主使还是没有眉目么?”
崔述摇头,默然一阵,又道:“但能猜到一些。”
崔则在旁如品珍馐般地吃着那盘寡淡青菜,慢悠悠道:“既是冲着你来的,便不可能一直潜伏,总要让你此趟无功而返,乃至损兵折将、付出惨痛代价才行。”
崔述“嗯”了声:“这是自然。但子扬率兵排查数日,也没有结果,应当不在城内。”
“那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人数太多,城中藏匿不下,要么所谋之事在城外。”周缨分析道。
崔则附和道:“要么两者兼而有之。无论是哪一种,恐怕都很棘手。”
崔述目光越过窗棂,望向乌云压顶的天幕,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行至外衙,取来舆图细看。
绥宁县地处山间河谷地带,整体地势西北险峻,东南平坦。北接开阳县,越开阳县往北为鹿鸣山主脉,西北、东北方向为余脉所环绕,南与清嘉、度吉二县接壤。西南毗邻永定县,入县官道便从此西行前往盘州。东南临乐亭路,发源于开阳县境内的宜令河绕城而过,于此折往东南汇入南定河。
崔则与周缨也顾不得吃饭,快步跟过来,一并仔细观摩起这张舆图。
崔述擎着灯,周缨凑得近,不期然便要被跳跃的火苗燎到,崔述将手伸长,以小臂将她往外稍拦了半寸。
灯火倏然远离,崔则顺势看过来,便见着周缨往外退开两步,不自在地与自个儿对视一眼,又埋头看起舆图来。
他往崔述那头看去,崔述只作浑然不觉,换右手执灯,将灯举得更远了些。
光线昏昏,字迹细小,崔则看得吃力,眼睛都有些发酸,无奈瞪他一眼,伏低身子,重新埋首图册之中。
端详数遍后,三人目光不约而同交汇于宜令河。
“荒唐!”崔则怒不可遏,“为一己之私,竟要以一县百姓生计性命为赌注,简直荒诞。”
庭院中树叶哗哗作响,这些时日天气一直闷热得厉害,甚少起风,外头郭谕喜得冲进院中跑圈,欢呼道:“起风了。”
火药,暴雨将至,宜令河绕城而过,几乎不必深想,也能知晓歹人打什么主意了。
崔则道:“难怪这帮人如此安静,连赈灾都未曾阻止,原来是有更阴狠的计划。我现在就命人去传讯,将驻守各地的官兵都调回来,沿河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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