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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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第1页）

雪夜

雪下得汹涌又平缓。经一路的奔波，陆近风回到了白顺安家，他熟练地脱下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再无之前对冬天到来的期盼，随着他松懈地躺在沙发上的举动，一只白猫紧跟着他脚步，跳到陆近风身上决心叨扰他。

陆近风安抚地顺了顺白猫的毛，疲倦地仰靠着闭上眼去。

不过片刻，陆近风强撑着精神睁开双眼，目光放空了几秒，他瞥见书架上放的几台相机，是他为临时兴起的爱好所买。

一时不知起了什麽兴致，陆近风走了过去，拿起一台明显有着使用痕迹的相机，翻阅着里面所拍摄的照片与视频，他翻着翻着，播放到一个视频时，指腹不再按动，背景音一片欢声笑语，而在拍摄的视频里，镜头中只有一个人，白顺安站在树荫下，垂头看着剧本的模糊身影。

他发现了他，走向了他，模糊笑意一瞬清晰了起来，白顺安温柔又吃惊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枝叶光影，几分天真映在明亮眼眸，随着晃动的镜头，他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唯有笑意愈加灿烂动人……白猫的叫声将陆近风抽离了回忆，他回神看着黯淡下来的房子，恍惚间再度感受到了事实的侵扰，白顺安已经不住在这里很久了。

陆近风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身，看着自己眼下泛青的眼圈，不可忍受地皱了下眉，转而去处理一些事来转移注意力。他将白猫抱进猫包，开车行驶到了一所房子前，曾被他视为家的地方。

当他打开门，看见母亲坐在那儿，沉默且固执地不去看他，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在驱逐着他离开。陆近风关上了门，他一面想着怎麽处理比较好，一面将目光投向了隔壁，瞬时如幡然醒悟般，答案浮现眼底。陆近风走过去敲响了隔壁的门，说了一些话。

钟冕青很快就过来打开了门，散乱的头发明显有着奔跑的痕迹，“你怎麽……”

她话还没说完，陆近风就先行打断了她，将猫包递了过去。钟冕青犹豫地接了下来，听着陆近风平淡地开口道，“帮我照顾棉花几天，拜托了。”

钟冕青刚打算问些什麽，就看到了陆近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仰头扫了眼飘落的雪花，无论下得怎麽急促落下来都轻飘飘的，没什麽重量。她止住了话，关上了门。

陆近风刚坐在车上不久，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他临时改变方向去了警局，面目乃至精神皆麻木地走着流程，他听着别人的问题和回答，怎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像是被什麽生生剥夺了感官一样，再怎麽努力也无法唤回感受，到最後，他麻木得整个人连姿势都僵硬了。

直到走出警局，迟来的怒意才蓦然涌上心头，他又想到接下来要去做些什麽，压着愤慨与悔恨冷静地回到了车上。行驶到半路，遇上了严重的堵车，陆近风望着开满了车仿若无穷无尽的前方，双手捂住脸轻叹了一声，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等待，流失的时间里残留着绝望漫过的水渍。

陆近风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怨起了那通可能发生的交通事故，转而又恍惚，认为出事的人是他，想象总将他推向一场场悲剧，灾难式的预想时时浮现在脑中，他深陷进了无能为力的折磨里无法自拔，似乎是有意滋养，又随着一次次受挫，逐渐让想象快成为了一种更为不妙的直至一切都无法挽回的糟糕做法。

前方的车流缓慢前行，他在这里待着，越来越不好受，甚至胃中有了晕车时的感受，明明是他开着车，却不像是他在驾驶。他觉得天上没了月亮，忘了此时下着大雪，冒出头的各类古怪想法混淆了他的感知，陆近风打开车窗，借着夜的寒清醒头脑，雪花飘了进来，落在脸上带来一丝绵软易逝的寒，经留意，多了些排斥的痛痒。

他咕哝了几句简单的话来安慰自己慌神的内心，却怎样也无法疏解仿若被什麽重压的感受，他顺着气，额前冒着虚汗，怎样也无法止住心里卷起的飓风，五脏六腑带来了某种酸重的痛，安慰话语彻底被真实感受压得逊色。

陆近风想要离开这儿，再快点离开这儿，思念醉倒了他整个头脑，寒冷的空气反复煎熬着他为数不多的耐性，可偏偏，他只能无望地等待，他尝试心怀感激以缓解焦灼，却竭尽了最後的耐心。

漫长到无尽的车流终于流动了起来，风随之涌了进来，情绪轻易地被吹碎，随着动作的不受控，坏想法如同受到了鼓励般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着。夜深而黝黑，像是拖着他下地狱一样，他深陷进了後悔的泥潭里，而後悔最深的，是他想了很久做出的决定，那个一度披上了逃避外皮的决定。

数不清的做出这个决定的前期工作闪回脑海，对话历历在目，他坐在那儿，望着窗外，傻傻地期盼着未来，怀着一种怎麽也说不透的模模糊糊的情愫，等待着看到爱人亲吻他时，害羞的模样。

历经数小时的路程，陆近风终于到了目的地，他缓步走在走廊上，停在了一处，目光穿过门上的玻璃小窗，落在了病床上的人身上，白顺安像是睡熟了一样安稳地躺在那儿。

陆近风打开门，悄悄地走了过去，他躺在白顺安身旁，将手轻放在了白顺安颈侧，那处轻微的跳动，慢慢补全了他这一路所缺乏的能入眠的安心，一时忘了先前翻涌的悲思，陆近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他无法真正地松懈下来。陆近风静静地望着白顺安，他的眼中干涸，无法落下泪来。陆近风向前靠近了些许，缓缓闭上了眼，在脑中用着回忆描绘他往昔的神采，怎麽想，都是蕴着过往光晕的虚影。

陆近风着急地握住白顺安的手，想到什麽，又放开了。他睁开双眼，苦恼从眸中漫出，眉轻微地皱起。他不想放开他的手，“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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