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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省厅下来的大领导,听说他父亲是老军人了,大渡河的时候头一波往前冲的,后来被下放来咱们镇上,前几年才平反,临终前把家里藏书都捐给图书馆了。”
又指着那一部百科全书:“我就是想着老先生的赠书,不能给外头人瞎霍霍了,刚刚一下子脾气上来,就做了错事。”
她看苏净禾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讪讪走了。
这件事情对苏净禾来说,不过是一个插曲,她花了大半天功夫,把所有能找到的黄色天然染料信息都抄了下来,全没有眼熟的,本来想着拿回去再问一下各个公社的骨干。
谁知就在她合上书的一瞬间,忽然看到无意间翻开的一页纸上有几张照片。
这一套全书不知道是哪个国外出版社的重点出版物,不但印刷精美,用的还都是铜版纸,虽然放了很多年,但是一点都没有影响阅读。
那一页介绍的是一种叫做“gardeniaja□□oidesellis”的树,中文译名叫黄栀,又叫山栀子,这种树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以南,有两种品种,一种用来做药材,另一种在古代是黄栀色颜料的原料,起作用的成分是它的果实。
这种果树开花结果都在夏秋两季,如果气候温暖,会持续得久一点,果实苦涩,但是作为黄色染料颜色鲜亮,在古代的时候染出来的布料都作为贡品敬献给天子,后来才因为工序太过复杂,造价过高,就被慢慢淘汰了。
苏净禾看着书上的图案,越瞧就越觉得眼熟,又去对照从刘厂长那抄下来的原料名,在很后面的地方找到了“黄栀”两个字,但是后面被打了个大大的叉,写着“冬天不结果”。
她端详着黄栀花、黄栀果的照片良久,又对照着书上描述的香味、形状,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49章喜气洋洋
那应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苏净禾记得自己跟二哥刚到小尾村,没多久就被大伯父大伯娘撵了出来。
她腿受了伤,家里的活都压在聂正崖身上。
某天他上山干活的时候,带回来一小篓子蜂巢蜜,甜甜的淌者蜜的蜂巢下,压着连着果子的花枝,那花枝香味甜浓,果子明黄,椭圆形,分明就是面前书上的样子。
苏净禾当时就觉得眼熟,还特地问了一圈,只是最后还是没想起来那花的名字。
直到现在看到介绍,她才忽然回忆起来。
上辈子在给导师做项目的时候,苏净禾翻译过一段某个上市公司的背景资料,其中写到该公司的董事长创业的原因,是多年前代表厂里参加国际企销会,发现韩国某家服装公司的产品大受欢迎,供不应求,走去一看,才知道他们宣称这是韩国首创的天然染料布,用手工制作等等噱头,吸引了数不胜数的买家。
而那个董事长当时不过是个学徒,听他的师傅说,那明明是我国古代的黄栀染色法做的贡布,后来才传过去韩国的。
他十分生气,觉得国家有很多价值极高的技术,却因为各种原因,不但明珠蒙尘,还要被其他国家吃了吐,下定决心一定要创立一家制作传播中华文化产品的公司。
苏净禾当时翻译到那一段内容,只觉得肃然起敬,出于好奇,随手查过所谓的“黄栀”究竟是长什么样子,但是查到之后,书上的只是简单的黑白手绘图,所以她也就扫了一眼,没有怎么上心,是以前几年看到聂正崖带回来的花的时候,一时没有想起来。
她记得那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但是小尾村后头山上因为有热泉,所以一大片地方温度比起其他地方高,这才让黄栀树开花结果都晚了。
这几年没听说村里去山上砍了什么树,如果不出意外,说不定还能找到不少能用来制作染料的黄栀果。
苏净禾连忙收好东西,匆忙出了图书馆。
她却不知道自己走后没多久,图书馆的馆长就带着那个制服妇女跟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匆匆去了她刚才坐的位置,但是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工作人员十分着急,连忙问:“人哪去了?”
方才那个制服妇女也愣了:“刚还在啊!”
“唉!苏厅回去一说,容局说要找她!现在人不见了!”
“是不是去厕所了?还是去其他地方找书了?”
一群人四处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是制服妇女想了想:“之前好像说她是纺织厂的人?要不去纺织厂问问?”
苏净禾还不知道有人在图书馆里四处寻找自己。
她兴冲冲地拿着笔记本回了纺织厂,先去了刘厂长的家,无人应答,再去厂长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厂长刘志全不知道跟谁打电话的声音。
“实在不行,藤黄也给我们搞一车皮过来吧?什么,一车皮都没有??那你们的存货都到哪里去了?没车??现调车来不来得及?你要再多给三车布换??你怎么不去抢啊!”
“唉,多给一车给你成不成?什么叫外头多的是人抢着用车,调不开?喂?喂?”
苏净禾知道这是在说染料的事情,也不再耽搁,连忙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厂长刘志全听说听说了小尾村有黄栀的事情,激动之余又有点不敢信,问道:“你说真的?我知道黄栀,这东西颜色染出来是明黄,漂亮得很,就是成本高了点,不过应该过了十一月就全没了,你们村里面怎么还会有?会不会记错了?”
苏净禾不敢打包票,但是口气很肯定:“前几年二哥见到过,说有很多,横竖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不知道咱们厂里会不会用这个黄栀来制染料?要不找两个人跟我们回去看看?要确实是,那我就请公社里社员帮着先摘了,让人出来通知一声,您再安排车来运?”
刘志全兴奋不已:“会!怎么不会!虽然新的技术员不懂了,但是好几个老技术员还在呢,找他们回来教一教就行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立刻让人把还在跟工会对接小尾村还回来粮油米面的聂正崖叫了过来,也不说什么来龙去脉,开口就问:“正崖啊,我听小禾说,你见到山上这个季节还有黄栀子,是不是的?”
苏净禾见聂正崖没听懂的样子,连忙跟他解释了一遍,又把自己照着画的黄栀花、果子给他看,最后提醒道:“就是上回二哥从山上给我弄蜂蜜回来的时候,摘回来的那两枝花,那是山栀花,黄色的果子就是水栀子。”
聂正崖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笃定地说:“山上还有,至少有几十棵树都在开花结果,前几天我去的时候还见到,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用,摘下来数量够不够。”
又建议道:“不如派几个技术人员跟我们回去看看,认认种?如果确实是,就安排个车来运?”
刘厂长激动极了,一挥手:“不用等了,哪里等得及,现在就安排车一起去,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他当即就做起了安排,找某某车间的某某人,请某某老技术工出山,又根据安排领用各种桶、料等等,跟着车一起去。
人到齐了之后,刘厂长特地交代:“如果真的是水栀子,你们当场就可以开始炮制,这样还能省下路上耽搁的时间。”
他又看着苏净禾,脸上眉开眼笑:“小禾,要是这一回成了,你就是大功臣啊!”
再对聂正崖说:“这回你们村子里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得正经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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