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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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冰冷的海风呜咽着掠过荒岛，卷起细沙，将那两行字吹得边缘模糊，却吹不散其中蕴含的、冰冷的契约气息。

木青是被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渴生生拽醒的。

意识像沉在粘稠的墨水里，费力地挣扎上浮。首先感知到的是坚硬冰冷的触感——她依旧靠着那块粗糙的礁石。然后是无处不在的酸痛，从僵硬的脖颈蔓延到麻木的双腿，被椰子蟹钳伤的脚踝一跳一跳地抽痛，提醒着昨日的惨烈。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比昨天被扼住时更甚。

她猛地睁开眼。

铅灰色的天空比昨日更加阴沉，低低压着，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海风带着更刺骨的寒意，卷起沙粒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光线晦暗，让视野都有些模糊。

她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那个礁石凹陷的角落。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血泊还在。暗红色被不断冲刷上来的潮水稀释、晕染，范围比昨夜更大，污浊一片。但那个被深绿色破烂渔网包裹的、巨大的鱼尾身影，不见了！

礁石角落空空如也，只有海浪拍打后留下的浑浊水痕和几缕被撕扯下来的、墨蓝色的湿发，粘在黑色的岩石上。

跑了？还是……死了被拖走了？

荒岛人鱼债6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恐惧和一种被愚弄的巨大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付出了宝贵的衣物、承担了致命风险、耗尽了体力，换来的就是一场空？！那条该死的鱼！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的剧痛和僵硬让她动作笨拙迟缓。就在她扶着礁石，踉跄着撑起半个身体，目光焦躁地扫视着附近海面时——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在她身后，那片向内陆延伸的、覆盖着低矮扭曲灌木丛的陡峭斜坡下，靠近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背风处，似乎有一抹突兀的深色。

不是礁石的漆黑，也不是灌木的深绿。那是一种……带着湿漉漉光泽的暗银色，混杂着深绿的网格。

木青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忍着脚踝的刺痛，挪动脚步，绕开挡视线的礁石。

然后，她看到了。

那条雄性人鱼，并没有消失。

他只是离开了那个血腥味浓重、潮水不断冲刷的角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拖到了这片相对干燥、背风、地势略高的沙地斜坡下。巨大的鱼尾被深绿色的破渔网裹得严严实实，像一捆被遗弃的、沾满血污的怪异货物。上半身缠着的布条依旧紧紧束缚着他，勒进冷白色的皮肤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侧躺在那里，背对着大海的方向，墨蓝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沙地上，沾满了沙粒。身体随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而轻微起伏。

他还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

木青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又被一种冰冷的审视取代。她慢慢走近，在他几米外停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他的状态比昨天包扎后更差。失血过多带来的极度虚弱笼罩着他。

冷白色的皮肤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干裂得如同久旱的土地，泛着青紫色。昨天还偶有凶戾闪烁的深金色竖瞳，此刻紧紧闭着，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杂音。浓烈的血腥味虽然被海风稀释了不少，但依旧顽固地萦绕在他周围。

他需要水。木青立刻判断。大量的水。淡水。失血、脱水、伤口感染……任何一样都足以要命，而他正在经历全部。

木青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咙的灼痛感更加强烈。她的目光扫过沙滩，扫过身后那片沉默的、低矮扭曲的灌木丛。

水。她自己也快撑不住了。食物？那只被她用贝壳碎片杀死的椰子蟹还躺在昨天的沙地上，此刻成了几只海鸟争抢啄食的对象。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提醒着她空荡荡的腹腔。

优先序列：水、庇护所、食物。而眼前这条濒死的鱼，是排在所有需求之后、需要额外消耗她宝贵资源的“投资项目”。如果投资失败……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人鱼干裂的嘴唇和灰败的脸色上。成本在增加，风险在累积。必须尽快看到“收益”的苗头，否则，止损是唯一理性的选择。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那片灌木丛的边缘。脚步因脚踝的伤和身体的虚弱而有些虚浮，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地面、岩缝、植物的根部。她需要找到储水的植物，或者低洼处的积水痕迹。

灌木丛比远看更加浓密，枝条虬结扭曲，长着尖锐的小刺。地面的土壤潮湿，但并非积水。她拨开一丛叶子边缘带着锯齿的低矮植物，仔细观察着叶片背面——没有露水凝结的迹象。空气湿冷，却没有形成可利用的水珠。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难道只能寄希望于下雨？可这阴沉的天色，谁也不知道雨何时会来，又会下多大。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从斜坡下传来。

木青猛地回头。

那条人鱼不知何时微微侧过了头，脸朝着她的方向。那双深金色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涣散，几乎无法聚焦。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的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嗬……嗬……”声，像濒死的鱼在岸上徒劳地开合着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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