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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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今日，是“保安旅”旅长陈光甫的五十大寿。这位盘踞洄水东线多年、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军阀，正如罗大帅所料，将寿宴办得极尽奢华张扬。流水席从正厅一直摆到庭院，觥筹交错，丝竹喧天。陈光甫本人穿着一身崭新的酱紫色万字纹团花绸缎长袍，满面红光，端着酒杯在宾客间穿梭，接受着潮水般的恭维与贺礼，志得意满之态溢于言表。

然而，在这片喧腾的喜庆之下，却有几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山庄偏厅，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木青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青灰色碎花布衣，头发用同色布巾包起，脸上略施薄粉，遮掩了过于出众的容貌，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此刻的身份，是随罗大帅“心腹幕僚”前来贺寿的、负责照料其“偶感风寒”的贴身丫鬟。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位被罗大帅推出来当幌子的钱师爷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食盒。

食盒底层，静静躺着那支特制的“寿礼”。一支细长的、如同普通银簪的物件。簪头被巧妙镂空，内藏一个微小的、由特殊油脂封存的腔室。腔室里，是木青用几种药性猛烈、相生相克的中药，辅以微量提炼自砒霜的“精华”，反复调配、浓缩而成的致命毒剂。无色无味，遇热则缓慢释放，融入汤羹酒水，一旦入口，初时如醉酒微醺，继而心脉紊乱，最终会在极度的痛苦中，如同“急病突发”般心力衰竭而亡。药性发作的时间，被她精准地控制在半个时辰左右——足够“寿星”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光”一阵。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穿透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定着主位上那个红光满面的身影。陈光甫正捻着胡须，得意地欣赏着管家高声唱念的礼单。时机……就是现在！

钱师爷接收到木青极其轻微的眼神示意，脸上堆起更加谄媚的笑容，端着酒杯，带着木青，挤出人群，朝着主位方向走去。

“陈旅长！陈旅长！恭喜恭喜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钱师爷的声音拔高，带着夸张的喜庆。

陈光甫闻声转过头，看到是罗大帅派来的代表，脸上笑容更盛，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疏离。他放下酒杯，矜持地颔首：“钱师爷远道而来，辛苦了。”

“哪里哪里！”钱师爷连连作揖，顺势将木青往前轻轻一推，“知道旅长您最近操劳军务，我们大帅特意叮嘱，将他府上最懂药膳调理的丫头带来，专程为旅长您献上一盅‘八珍益寿羹’，聊表心意，祝旅长您身体康泰，福泽绵长！”

木青适时地上前一步，垂着头，双手恭敬地托举起那个紫檀木食盒。动作标准，姿态卑微，如同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下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不起眼的丫鬟和她手中的食盒上。罗大帅送的“药膳”？在这种场合？陈光甫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警惕之色更浓。他身边的几个心腹护卫，目光也瞬间锐利起来，手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枪柄。

气氛，在这一刻陡然凝滞！空气仿佛被抽空，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宾客们的寒暄声都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在陈光甫、食盒和钱师爷之间逡巡。

木青的心跳沉稳如擂鼓。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几道如同实质般的、带着审视和杀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甚至能闻到陈光甫身上那股浓重的、混合着烟草和某种药油的气息。成败，在此一举！

她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托着食盒的手指，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股温润醇厚的、带着药材清香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周遭的酒肉之气。食盒里，是一盅温润如玉的素白瓷炖盅，盅盖半开，露出里面色泽温润、汤汁清亮的羹汤，点缀着几颗饱满的枸杞。香气诱人，毫无异状。

“哦？”陈光甫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眼中警惕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和……属于上位者的矜持。他捻着胡须，目光在羹汤上扫视，“罗大帅有心了。这‘八珍益寿羹’，闻着倒是不错。”

“旅长您过奖了。”钱师爷连忙赔笑，额头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丫头的手艺，可是我们大帅都夸赞的。趁热，您尝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光甫身上。是谨慎地拒绝，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罗大帅这个面子？

第九房姨太太26

陈光甫沉吟片刻。众目睽睽，罗大帅派人送羹，若直接拒之门外，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也容易落人口实。他自负防范严密，饮食皆有专人试毒，这小小一盅羹汤……

他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对着旁边侍立的一个精悍护卫微微颔首。那护卫立刻上前，拿起食盒旁备着的一只小银碗和勺子，从炖盅里舀出小半碗羹汤，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了下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木青低垂的眼帘下，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那个试毒的护卫。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停滞了半拍。袖中的指尖，悄然扣住了那根冰冷的银针。

护卫咂了咂嘴，感受了一下，随即对着陈光甫躬身道：“旅长，羹汤温润可口，药香醇厚，并无异样。”

陈光甫脸上的笑容彻底舒展开来，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挥挥手：“罗大帅一番心意，岂能辜负？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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