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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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周凛……动手了！

木青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封般的清明和决绝。她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闪身而出。

她没有走向前院或后园，而是沿着阴影最浓的墙根，悄无声息地潜向帅府最偏僻的西角门。那里，一辆套着两匹健壮骡马、蒙着厚重油布篷的货运马车，早已在约定好的时间，静静地等候在黑暗中。

车辕上，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粗壮车夫。看到木青的身影，车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木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狸猫般敏捷地钻进了马车篷布之下。车厢里堆放着一些散发着土腥味的麻袋（伪装），留出了一个刚好容身的空隙。她将手提箱放在身侧，身体蜷缩在麻袋的阴影里。

车夫无声地挥动鞭子。骡马迈开蹄子，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咕噜”声，融入了洄水城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与骚动之中。

马车穿过寂静的、被战火阴影笼罩的后街小巷，最终停在洄水城西一处早已废弃的、紧邻着破败城墙根的小码头。浑浊的洄水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水流湍急。岸边杂草丛生，只系着几条破旧的小舢板。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和潮湿的泥土味。

第九房姨太太31

远处，洄水城的方向，枪炮声和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火光映红了小半边夜空！帅府……不，是整个洄水城的权力更迭之战，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木青钻出马车篷布。清冷的晨风带着河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她提着箱子，站在杂草丛生的岸边，墨绿色的身影在破晓前最深的墨蓝色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峭。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被火光和硝烟笼罩的城池。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座如同铁塔般轰然倒塌的身影，看到了那个如同星辰般冉冉升起的年轻军官……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最终燃起的、属于他自己的火焰。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她沾着晨露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那笑容里，没有留恋，没有感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释然般的祝福。

再见了，周凛。再见了，洄水。

她转过身，不再回头。走向岸边那条早已等候多时、船头站着沉默艄公的小木船。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轻轻摇晃，如同她即将启程的、充满未知的旅程。

当第一缕金色的晨曦刺破厚重的云层，挣扎着洒向浑浊的洄水河面时，那艘载着墨绿色身影的小木船，已如同离弦之箭，顺着急流，驶向了远方水天相接的迷蒙之处。只在身后留下了一圈圈不断扩散、又迅速被湍流抹平的涟漪。

洄水城方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似乎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正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在血与火的废墟上，艰难地拉开序幕。

而那个如同惊鸿般掠过这座城池、搅动了漫天风云、最终又抽身离去的女子，则带着她攫取的财富、刻骨的记忆、以及那枚冰冷的戒指，彻底消失在了时代的洪流之中，只留下一个讳莫如深的传说，和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烽火情缘。

洄水城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头新换的、绣着咆哮黑豹的旗帜，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帅府新漆的朱红大门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府内，昔日罗大帅奢靡喧嚣的痕迹已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肃穆的新气象。往来穿梭的士兵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带着新政权特有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棂缝隙渗入的寒意。周凛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上不再是那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而是一身笔挺的墨蓝色新式将官常服，肩章上缀着的将星在灯火下闪着冷硬的光。

案头堆满了待批的文书、地图和各地送来的情报。洄水城百废待兴，东边要安抚，西边要布防，内部要整肃，千头万绪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每时每刻。

他揉了揉眉心，眼底布满血丝。成为这座城池新的主人，远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权力的滋味并非甘霖，而是淬着盐粒的苦酒。

白日里，他是杀伐决断的周将军，是各方势力眼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无数双眼睛窥伺、无数道暗箭瞄准的靶心。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对这案牍劳形时，那份沉甸甸的疲惫和无人可诉的孤寂，才会如同潮水般无声漫上。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肩胛骨下方。厚厚的冬装下，那道狰狞的疤痕早已愈合，只留下一条凸起的、如同蜈蚣般的硬痂。指尖触碰的瞬间，仿佛仍有滚烫的痛楚和冰冷的药膏气息穿越时空而来。

黑石峡的血雨腥风，她沾满血污却稳定得如同磐石的手，她疲惫苍白的脸……还有那句在昏迷边缘，耗尽他所有力气吐出的“为了……你……”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汹涌情绪。不能想。不敢想。她是乱世中一道捉摸不透的风，搅动了漫天风云，又在他即将触及的瞬间，决绝地抽身离去，只留下这座用血与火换来的城池，和一颗被彻底搅乱的心。

桌上那盏绿罩台灯的光晕，将他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线映照得格外深刻。

“将军。”门外传来副官刻意压低的声音，“库房那边……罗……前帅的一些私人物件，已经全部清点封存完毕。清单在此，请您过目。”一份厚厚的册子被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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