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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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雨还是阴阴地下着。

坐在不开灯的客厅里，黎夏双眼毫无倦意，彻夜未眠的孤寂从毛孔里向外冒。她在床上试着眯起眼睛，然後再彻底的合上眼皮，每每到眼前的光只剩一线时，眼球突然胀痛，紧闭眼睛反倒压不住它。身边的赵冬青睡得深了，双唇紧闭，竟不知云层後面响着闷雷。

失眠的时候要做什麽呢？

黎夏不声不响，搬了椅子坐在电灯开关前，一下一下按动开关，室内忽明忽暗。客厅的顶灯灯丝受热碎裂，玻璃渣雨撒落一地。赵冬青惊醒，飞快地翻身下床，猛推开门，和眼神木然的黎夏四目相对。

她记得那种眼神。

“睡迷糊了吧，”赵冬青强笑着。“你去躺一会儿，我收拾。”

“不睡了。上午我要出去。”

“你哪里都不要去。听话，再去睡会儿。”

“我很好。”

“你，”赵冬青定定看着黎夏，摇头叹气。“你不好。”

“赵女士，”黎夏紧了嗓音，说出口的时候，她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母亲一模一样。“我去哪，还轮不到你管。”

“少来这套！”

赵冬青脸上的线条绷紧了，转身回卧室，重重摔上门。她躺在床上，被子蒙住头，听见换衣服的声音和防盗门打开又关上。

嘭——

一切归于平静。

*

黎夏走出单元门，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见黎夏出来，忙走上前汇报董事会的最新进展。黎老爷子病重的事情是瞒不住了，现在上一辈的阿叔阿伯都堵在公司里，吵闹着要分钱散夥。

“都说现在没什麽新业务，不如分钱了事。我看要不叫财务清点下他们那一块……”

黎夏轻笑一声，秘书听了脊背发麻。

“董事长最近不过休假不在公司。怎麽？你要借势上位吗？我看还早。”

秘书哪敢多说，一个劲招呼司机稳稳开车，空调不要开太大，空气会干。

到了公司，黎夏直接走进黎昊的办公室，果然如她预料，黎昊手举三柱线香虔诚拜，他的女儿安安坐在一旁摆弄积木。沉香的味道时时飘来鼻腔，楼下会议室争钱的吵骂如地底岩浆一般滚动。

安安看见黎夏进来，一双清澈的眼睛闪亮起来，丢下玩具，雀跃地跑来抱住黎夏的小腿。

“夏夏！”孩子欢呼着，一双小胖手在空中飞舞。

“安安，不许这麽叫姨妈！”黎昊说得严肃，唬得安安愣住了。

“不打紧。”黎夏蹲下来捧着安安的脸，孩子被逗笑了。“安安乖。”

“阿爷阿公为什麽在吵架？”

“那个不是吵架，是他们耳背，要大声说话，才相互听得见。”

气氛一步步走向某种温馨的局面，黎昊用湿毛巾擦了手上的残灰，叫自己的秘书把安安抱出门去。黎夏饶有兴趣看着黎昊书柜里摆放的照片，仿佛一个小型会议照片展览，一张一张都是黎昊奋斗的痕迹。

“姐，我有话和你讲。爸爸的事，不能拖了，叔伯们都看着呢，爸爸的遗嘱早点请律师公布吧。早公开，账目清楚了，大家安心。”黎昊在身後说。

“要安心做什麽？你吞的钱太多解释不清，要靠老爷子分钱填窟窿吗？”

“姐，你又说气话。家里的几个大项目你也知道，都是我一个人没日没夜在撑，那几家子供应商有一个伺候不到就要全线断货，哪有到我手里能贪下的钱？我自家的生意，我还自己截流水，那下面的人怎麽看我？我知道的，姐，你是要业务的，等阿爸这事过去，我找几个项目，好项目，你拿去随便玩。妈妈那边，我都好交代。”

“黎昊，我提醒你，我不用你给谁交代。遗嘱公开只能由着律所按法律执行，不是哪个人能决定的。”

黎夏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直接走到停车场，秘书如影子般紧紧跟上，上车前黎夏吩咐，“给我订去阿姆斯特丹的机票。”

“好的。”

“我要两张。”

用钥匙开门，门吱吱地开了，房间阴暗，地上的玻璃渣已经收拾了，没有半个人影。

桌上摆着一碗没人动过的面，只是碗已经冷了。

赵冬青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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