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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环摇头,僵持的笑容格外瘆人,咧着唇苍白道:“他死了,我们没以後了。”
“娘子……娘子要向前看。”
入夜,彭左珰屏退萃雪等人进门,脱至汗衫撩帘上床,习惯的拦过她闭眼,一阵风忽的袭来。
“阿环!”
行凶的尖簪被他格挡扔到地上,彭左珰单手箍住她双臂,贴近问:“阿环,你要杀我?”
“是!我要你的命!”
那双红肿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彭左珰松了些力道,“发生什麽了?我们不是有言约定好了?”
“我的孩子……”易环声线颤抖,又逼着自己不落下风道:“出水牢後的那些药,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彭左珰闪过不快,想起今日长二随她一起出去,必是不知从哪知道了真相,才又闹了起来。
“知晓了便知晓了,阿环,本将也与你日夜颠鸾,你分得清那个孽种是他的?还是我的?哈。”
他的讽笑更是刺激,易环语调极快的挑明,“二月末,我被你捉回,水牢之後你很不对劲,若非你知晓了我有孕,怎会如此失态。”
“我不对劲?我怎麽你了?阿环?”
易环气极冷笑,“彭左珰,你还要脸吗?”
“所以你想报仇?”
“杀人偿命。”
彭左珰的忍耐岂会没有上限,右掌掐住她爆红的脖颈,逐渐收拢力道,“别一口一个你的孩子,你是本将的妾,恩宠打骂,是你的福泽,再有下次,本将定杀你。”
对上那双泛寒的杀眸,易环竟不觉得怕,只躺着发笑,笑到呼吸困难脸颊涨红,笑得彭左珰杀意渐消。
“你强夺我,我认了,你杀我夫,我忍了,阿于死了那是我们最後的牵绊,你非要赶尽杀绝吗?!你口口声声说跟着你过富贵日子,那是你短见,用你的狭隘衡量我的思想,在我的世界里,你杀人,就该偿命!”
“本将夺了你了又如何?易环,你非天姿国色,本将看上你纳了你给你殊荣是你福分,你不知好歹至此,闹得都不愉快。”
易环声声哀泣,既不甘又无奈,“所以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于你而言,人命就同蝼蚁一样吗!”
“你若顺服,本将自会擡举你。”
易环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喜追求名利。有一些东西比这些更重要。”
“你想说是朝览纡对你吗?”彭左珰语调渐森,手指间的摩挲加重。
“孤寡蛮横之人懂不了有情之人的感受。两颗心相互挂念的感觉,你不会懂。”
呵。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彭左珰不屑那种情感,也从不想去得到。
“只有弱者才妄图用幻想渡过难关,而你易环,只能是本将一辈子的妾,你至死,都要在本将身边,无论本将是否厌弃你。”
易环恨然的前伸脖颈,眼神淬血般愤怨。
“只有无能者才会仗势欺人,我口不服,心也不服。”
易环静盯着他,咬破嘴唇破了手血,三指竖天一字一顿道:“我易环在此立誓,与杀夫杀子仇人势不两立,你死我死,不然叫我永无轮回,叫我永远得不到回去的希望,叫我一辈子孤苦无依无人可诉。”
手指伸进她流血的口中,彭左珰肃着脸,“那你可要求本将高擡贵手赐你不死,不然你的毒誓可就发生了。”
指甲用力划挡他的手腕,易环顺势翻身下榻,散发红唇,背後的幽银月光似漩涡,彭左珰移坐床沿,竟有一瞬间觉得抓不住她。
心里的情绪为她泛起了星点波澜,彭左珰沉默几息,唤道:“过来,你向本将跪下认错,本将最後一次既往不咎。”
易环发笑,嘁笑一声光脚後退,倔强的脊梁在关上门的那刻缓慢倾塌,自锁于隔间,她沉默至次日。
其实月亮升起至消失不见,不过六个时辰。
易环无神的睁着双眼,心脏隐隐抑痛,细数陪伴过朝览纡的十几年,回忆起来,眼泪比她更会诉悼思念。
簌叶沙沙,枝头稳挂,遇风而起随风而落,虹月照墨叶,扁叶迎微月。
朝览纡是林间任何一片叶子,可构成朦胧深寂的树林。易环是银幕,在空中,在叶上,有缘无根。像他们,曾经洒落过,短暂的拥有过,天明将至,终难再遇。
而他,只是安静广阔的立在那,柔和的夜光不显幽冷,反而给他镀了层外袍,显得更宽容,他身上没有贵气,只是个普通的二十出头的青年,积极扛起养家和保护心爱姑娘的愿望和壮志,他非文人,只是有些生存本领和会打交道的人际关系,令他生活的如鱼得水些。
若没有机遇他可能一生都不会大富大贵,他会有母亲妻子,如果可能,给朝览纡一个机会,他也会是个好儿子好丈夫。
怨吗?多的是恨,易环纯粹的想念朝览纡的一切,只在今夜忘却仇恨,忘了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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