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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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第1页）

礼物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对着那幅未干的画布发呆。

颜料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那一点脆弱的柠檬黄在灰黑的混沌中兀自闪烁着，像溺水者最後吐出的一个气泡。

铃声很固执，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把我从那种近乎冥想的僵直状态里拽了出来。我迟缓地挪动脚步，穿过寂静的客厅，打开了门。

是邱霭明。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食品袋，头发被外面的细雨打湿了，几缕粘在额头上。他看到我，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眉头微微皱起。

我大概样子很吓人，穿着沾满颜料的衣服，眼眶深陷，及肩发乱做鸟窝，浑身散发着松节油和一种他自己後来形容为“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颓丧气息。

“进来吧。”我的声音沙哑。

他没动，只是把食品袋递给我：“换件衣服，出去走走。”

“我没……”

“你有。”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五分钟。不然我就用这袋吃的在你门口开派对，吵死你。”

我看着他，他毫不退让地看回来。

邱霭明是我多年老友，一个摄影师，最擅长用镜头把世界的残酷和温柔同时撕开给你看。

他知道什麽时候该沉默，什麽时候该逼你一把。

我最终妥协了，接过袋子。里面是还温热的包子和豆浆。

五分钟後，我换了身勉强能出门的衣服，跟他走进了楼外那片湿漉漉的光里。

雨几乎停了，只剩极细的雨雾，悬浮在空气中，吸入肺里带着一股干净的凉意。世界被洗刷过，颜色变得清晰而深沉，绿得更绿，灰得更灰。

我的画家本能下意识地开始分析眼前的色阶和光影，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职业习惯，仿佛只要将一切转化为视觉语言，就能获得某种掌控感。

我们没目的地的走。

穿过熟悉的街道，街边的店铺亮着暖黄的灯，面包房里飘出是他喜欢的甜腻的香气，行人匆匆，打着伞或戴着兜帽。

这一切日常的景象，此刻在我眼中却隔着一层无形的丶冰冷的玻璃。

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而我的，在周禹落入黑暗的那一刻，仿佛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邱霭明没说什麽“节哀”的屁话。

他只是走在我旁边，偶尔用肩膀轻轻撞我一下，把我从差点撞上的电线杆或者路沿石边撞开。

“看那边。”他忽然用下巴指了指街角。

一个老妇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从一只塑料袋里抓出米粒，撒给几只围拢过来的流浪猫。她的动作耐心又专注，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麽。

猫咪们蹭着她的裤脚，发出细微的叫声。

很平常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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