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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鹤亭闭着眼睛躺了会,积攒了些许力气,终于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看清了地府的模样。
挺简陋的,像镇子上的客栈布置。
嘶,怎么旁边睡着的仁兄有几分眼熟?敛翅停在眼角的那只蝴蝶好像是长出来的……
他伸出手,蜻蜓点水般地拂过那枚胎记,浆糊似的脑子总算找回了一丝清明,有气无力地唤道:“顾……顾三水。”
顾渺只是趴在床沿边上小憩,被他这么拨弄一下,立刻便醒了,道:“没事了?”
“没事,只是吸入了一点毒雾而已。”迟鹤亭撑着虚软的胳膊坐起来,低头瞧见白色里衣上几滴褐色污痕,扯起来一嗅,“唔,还找了寻常的清毒方子……喂个药都能洒出来这么多,你不会是硬灌进来的吧?”
顾渺揉了揉发僵的肩颈,道:“没把你呛死就很不错了。”
“……”迟鹤亭又焉焉地躺了回去,摊在床上,撒泼道,“顾三水,你好没良心!若不是我反应快,如今躺着的就该是你了。”
“我正想问你这事。”顾渺抱着手臂,微微弯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脑子不好使?”
迟鹤亭:“???”
“那毒甚至都不一定对我起效,却可能会让你丧命。你倒好,先来顾着我?”
顾渺紧锁着他的视线,深如古井的漆黑眸子藏起了所有情绪,像封在冰层下流动的熔岩,稍有不慎便会喷涌而出,凶猛炽烈地融化掉一切谎言与假面。
迟鹤亭一时语塞。
“此毒……”他斟酌着字眼,“是我所创,我自然知道深浅。”
顾渺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你昏迷了整整一日。”
迟鹤亭眼睛一闭,开始装死。
“你就不怕哪天毒死自己?”顾渺把他揪起来,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黑巫大都这样,痴迷于毒物,什么都做得出来。”
埋在回忆深处的药香、苦味、混乱的疼痛被轻轻拭去了一层灰,再度鲜明起来。
他的眼神变了,像蝎子扬起的尖利尾针,充斥着浓烈而扭曲的憎恨,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一点点加重。
“都是亡命徒罢了。顾三水,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个例外?”迟鹤亭挣脱不开,被揪得难受,眼见顾渺的脸色越来越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扭断自己的脖子,赶紧服软道,“我平常还是很惜命的,只是以前发过誓,不会再让第三人中此毒,所以……你……你先松开……咳咳咳……”
他摔回床上,大口喘着气,摸着饱受惊吓扑通扑通一阵乱跳的小心脏,手脚软得一丝气力也无。
“三个?之前有两个?”顾渺琢磨了会儿,觉得这个数字暗藏的意味非常微妙,“难道说你曾经中过此毒?没死?另一个中毒之人是谁?”
迟鹤亭焉了吧唧地把脸埋进枕头,闷闷道:“我不想说。你再问,就是趁人之危。”
“……”顾渺这才发觉他好像有些焉了,把他翻过来摸了摸额头,“又哪里不舒服了?”
迟鹤亭:“?”
迟鹤亭:“你方才差点把我勒死!”
顾渺茫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垂了眸子,将那些纷乱的回忆压下,轻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迟某人翻了个身,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道:“那我想吃葱油面,你给我去买。记得多加两勺葱油。”
顾渺真的给他去买了。
只是临走前,还是没忍住,问道:“那毒有名字吗?”
“有啊。”迟鹤亭一只胳膊耷拉在床沿外,一晃一晃,漫不经心道,“此毒名为——摧魂水煞。”
顾渺走后,迟鹤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安顿在一间客栈里。
摧魂水煞的毒性十分特别,只针对人,并不会污染水和草木。细细一缕烟雾,放在那里不管,一会儿就散去了。
但是顾渺不清楚这点,担忧毒物残留,昨日没敢贸然回去别院。
也好。
客栈与飞花阁留下的联络点很近,正好去给晌清欢回个信,让他别掺和进乾坤洞窟的争夺里去。
迟鹤亭又眯着眼睛躺了片刻,听见楼下传来喧闹动静,隐隐提到“赤蝶”二字,翻身坐起,将门打开一条缝,支起耳朵听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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