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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日西沉,方怀远才慢悠悠地从偏房里出来。
他嫌恶地瞧了眼溅满血迹的衣摆,扔掉半截打折了的木棍,正准备去换洗一番,忽然瞥见有个人影站在门后,吓了一跳,喝道:“什么人!?”
“是我。”
方怀远定睛一看,道:“是你啊。不声不响扮鬼吓唬人?”
“宗主的意思,江无昼应该是个死人了。”康元明脸色冷峻,“你倒好,背着我把人藏起来,在这儿做什么?”
“用不着你管。”这人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自己,方怀远一见到便觉得心烦意乱,“舅舅没给你派任务吗?成天到晚这么闲,盯着我不放。”
“宗主给我的任务便是看着你,少主。直到你有所长进,不再闯祸为止。”
“啰里啰嗦的,不就是怕我把人弄丢吗?既然你已经想法子让白云派也掺和进来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方怀远不耐烦道,“若是他跑了,白云派便抢在飞花阁前头把人杀了,问起来就说刀剑无眼失了手,晌清欢也不会说什么。”
康元明简直想叹气了:“少主,他与江无昼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貌合神离。哪怕江无昼顶着个谋权篡位的嫌疑失踪了,晌清欢也依然想留他一命。让白云派出手杀人,那是下下策,无奈中的无奈之举,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就差明明白白说这是给你擦屁股了。
方怀远更加恼火,道:“我自有分寸,你少啰嗦!”
康元明存心想劝几句,再思及自家少主的顽劣性子,也只能叹息连连,随他去了。
另一边,岑熙正揣着那半截琉璃莲花坠,快马加鞭地朝陵德湖赶去。
还未踏入陵德湖地界,他便听到了风声。
说是飞花阁跑了个叛徒,阁主震怒,命人四处搜捕,甚至还请来了白云派帮忙,那架势活像要将整个平微州都翻过来找一遍。
茶楼里,周围的茶客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言之凿凿,仿佛亲眼见着了晌清欢大发脾气把飞花阁上上下下都骂了个狗血喷头似的。岑熙脸色凝重,连点心都没吃完,扔了几枚铜板扭头便走。
开玩笑。
这陵德湖还去得?怕是刚亮出琉璃坠,便被抓起来严加审问,搞不好还会丢了小命。
看来只能靠自己溜进那宅子一探究竟了。
岑熙愁得一宿没睡。
自己身为前药王谷弟子,一点拳脚功夫好歹还是有的,但若是对上玄宗,那可真是白菜上砧板,随便给人切了。阙月山那边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若是等迟鹤亭收到信赶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他便这么一路走一路愁,直到回了天水镇,依然没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而且还有了新的麻烦——钱花完了。
那家镖局开价黑得要命,几乎掏空了岑小大夫在乌宁那段时间里攒下的所有积蓄。
岑熙想了想,转头进了镇上的一间医馆,道:“你们这儿缺不缺打下手的?我熟识药草。”自己被逐出药王谷,不得行医,只能干点打杂的活儿,不过混口饭吃也足够了。
但不知为何,他似乎跟打杂犯冲,不管去哪儿总是干不长久,上回随便找了个医馆帮点忙,就被顾渺给抓了去。岑熙挠挠头,心道自己也不该回回倒霉,转头安心地忙碌起来。
天色渐晚,医馆打烊,坐堂大夫也回家去了。
岑熙没有去处,便和另一个姓张的老头儿一块留在医馆,拾掇拾掇准备吃饭。忙活大半天实在是饿了,他端起饭碗还没来得及扒拉一口,便听见一声巨响。
“什么破医馆,这么早就关门!大夫呢?没有大夫吗!??”
老头儿哎唷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去了前堂。
岑熙:“……”
听声音,是方怀远?竟有这么巧?
他略一思忖,趁着前堂里乱作一团,放下饭碗,迅速披上坐堂大夫留下的一件旧长褂,顺手偷了包姜黄粉出来,兑了水胡乱抹在脸和脖子上,又沾了点煤灰抹在颧骨附近,抓乱了头发,一鼓作气冲出去道:“我是!我就是大夫!病人在哪?”
方怀远被他唬得一愣,停下砸店的动作,狐疑地看了眼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子。头发乱得像鸡窝,面黄肌瘦得像八百年没吃饱饭似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他忍不住退了半步,道:“哪来的乞丐!”
“什么乞丐,我只是从外乡流落至此,今日刚投奔了亲戚家的医馆,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罢了。”岑熙紧张得半边身子发麻,压低嗓子,硬着头皮道,“救人如救火,你再耽搁下去,不怕病人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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