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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校里的谷种
开春的农校弥漫着新谷的清香。凌酌月踩着晨露走进试验田时,正见十几个姑娘围着木犁争论,田埂上摊着刚筛选的谷种,饱满得像镀了层金。
“这‘珍珠谷’産量高,就是怕涝。”穿粗布短打的姑娘叫秋禾,原是京郊农户的女儿,因父亲不肯让她学农,偷偷跑到民生坊,如今已是农校的领头人。她捏起粒谷种,指腹摩挲着饱满的胚芽,“去年城西洼地种了半亩,一场春雨就烂了根。”
“俺们修的水渠能排涝,怕什麽?”铁姑的徒弟扛着锄头走来,裤脚还沾着泥,“前几日农具坊新打了深耕犁,能把土翻得更松,就算下雨也渗得快。”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谷种的特性丶土地的肥瘦丶水渠的走向都盘算了遍,竟比老农学得还细。凌酌月蹲下身,抓起一把黑土,湿润的泥土里混着碎麦稭——是姑娘们去年试验的“稭秆还田”法,能让土地更肥沃。
“你们看这土。”她把泥土凑到鼻尖,青草的气息混着腐殖质的微腥,“它不挑人种,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长粮食。女子学农,不是抢男子的活计,是让这土地多份指望。就像这谷种,撒下去总要有人浇水丶除草,才能结出穗来,和男女有什麽相干?”
秋禾眼睛一亮,忽然抓起把“珍珠谷”:“酌月公主,俺们想在洼地试种!把水渠再挖深三尺,旁边种上芦苇挡水,说不定能成!”
“好啊。”凌酌月接过谷种,指尖的温度透过谷壳传进来,“需要什麽农具丶什麽人手,尽管开口。农校的库房里,新收的谷种还多着呢。”
正说着,四皇子捧着本《农政全书》走来,书页里夹着几片干枯的稻叶。“七妹,你看这‘轮作’之法,咱们农校是不是也试试?”他指着书上的“豆麦轮作”条目,眉眼里带着兴奋,“秋禾说豆子能肥田,种过豆子的地再种麦,能多打两成粮。”
凌酌月看着他被晒黑的脸颊,忽然想起他刚从冷宫出来时的怯懦。那时他连谷种和草籽都分不清,如今却能对着农书侃侃而谈,连秋禾都夸他“比老农学得快”。
“你去跟秋禾她们商量吧。”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她们比我懂田里的事。”
日头升到半空时,姑娘们已经把谷种分好了。秋禾带着人往洼地去,铁姑的徒弟扛着新犁跟在後头,连夜校教算学的姑娘都拿着账本,要记下每块地的播种量。田埂上的风带着谷香,吹起她们的粗布头巾,像一群展翅的鸟。
凌酌月站在田边,看着她们弯腰播种的身影,忽然想起母妃留在妆奁里的那包谷种。母妃生前总说“女子如谷,看着不起眼,埋在土里能顶起一片天”,那时她不懂,如今看着农校的姑娘们把谷种撒进地里,忽然懂了——这顶起天地的力量,从不是靠谁赏赐,是自己把根扎进土里,一寸寸挣出来的。
有老农背着锄头经过,看着姑娘们忙碌的样子,忍不住叹道:“以前总说‘女子下田不吉利’,如今看来,是俺们糊涂。这些姑娘种的地,比俺们老汉种的还齐整呢!”
凌酌月笑着递过一把新谷种:“大爷要是不嫌弃,也来试试?这‘珍珠谷’要是试种成功了,明年就推广到全村去。”
老农接过谷种,手都在抖:“好!好!有酌月公主领着,俺们信得过!”
夕阳西下时,试验田的谷种都播完了。姑娘们坐在田埂上,分享着带来的干粮,粗瓷碗里的米汤混着谷香,喝起来比宫里的琼浆还甜。秋禾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你们看,那云彩像不像熟透的稻穗?”
大家都笑起来,笑声惊起了田埂上的麻雀。凌酌月望着翻耕过的土地,新播的谷种在土里悄悄酝酿着生机,忽然觉得,这农校里的每一粒种子,都是给未来的铺垫。等它们破土丶拔节丶抽穗,等天下人都看见女子不仅能绣花,还能种出养活万人的粮食,那时,太和殿的龙椅空着,也会有人推着她往前走。
而现在,她只想守着这片田,等着第一株谷苗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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