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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也是屏着一口气,不敢掉以轻心,这节骨眼儿上错一步满盘皆输,底牌若是太快交出去,很容易失去先机陷入被动,也就没了制衡张伯阳那些人的资本,到时候能不能保全自己都难说。徐图这阵子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跟此案有牵扯的人被威胁报复了,有些被迫封口,有人顶不住压力自己了断,当然是不是真自己干的,人都没了,谁都说不清楚了。徐图也不止一次被人暗地里递过话,他两头周旋,也好在有麻鹰时刻跟着,对方暂时还不敢对他怎么着。
麻鹰问过他,小画儿和柳芸那边是不是也得安排点人防备一手,徐图没吭声。
他不是没提过这个话,但柳芸态度的抵触令他没想到,柳芸对他生意上的事向来不过问,但也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暗地里牵涉很多不情不法的勾当,她对这些一直都有些反感,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徐图看得出来。他没再坚持,只让麻鹰的人多掌个眼,别跟太紧。
“真发现了什么,记得告诉我。”他说。
麻鹰说:“好。”
徐图看着他:“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麻鹰过了半晌,低声“嗯”了一声。
徐行再见闻淙是在浮世,刘鹏他们攒了个局,徐行原本没什么兴趣,刘鹏说:“你滚啊,给你款儿大得,还请不动你了,晚上九点,记着啊,你不来镇哥都不给我打折。”
徐行笑着骂了句,应了。
他想过去的话可能会碰见闻淙,这段时间以来他承认心情不好,但就为了避着闻淙就再也不去浮世,未免显得太刻意,徐行没想好真见了会怎么着,他只是烦躁这种左右纠结的心情,像某种胆怯。
来聚的还是平常那些人,包间里乱哄哄闹成一坨,唱歌就唱歌,面对面说话都要对着话筒喷,饶是徐行一整晚都心不在焉,也被吵到有点儿头疼。酒过三巡,眼看麦克风又要递过来了,徐行没心情开唱,他今晚已经借着嗓子不得劲儿推了几轮,再推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借口上洗手间,扔下身后一堆“哎哎!”乱叫,麻溜儿地躲了出去。
包厢门一带上,乱嚎声立马被隔绝出好远,耳根总算清净了,徐行掏出手机一边看着,往长廊那边的洗手间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脚步匆匆的服务生看到他便靠边站定,问一声“行哥好。”徐行只应一声,头也不抬。
推开洗手间门时,他余光扫过盥洗台那边站了个高大的身影,他没留意,低头看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再抬头时,脚步猛然顿住。
闻淙看上去刚洗了把脸,睫毛上的水渍还没干,湿颤颤的。他大概刚又吐过,眼里布满血丝,氤氲着水汽,徐行一瞬间心里猛地揪紧……
他是不是又胃疼了……
之前认识够久了,徐行了解,这个人体质就是这样,喝多了不上脸,反而脸色会更显苍白,那种苍白和泛着血丝的眼睛反衬出的脆弱感此刻像一只手一下子扼住徐行的呼吸,他眉头拧着,脑海里来来回回就剩下一个念头:他身体会毁掉的,再这么下去,他会被毁掉的……
闻淙松开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像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好半晌,他嘴唇动了动,不可置信,但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徐行,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他真的很有本事,徐行想。他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就像一把小刀,在自己心口不轻不重地剜了一刀。
徐行说不出来。
他站在那儿,想做出个轻松的表情,笑一下,或者假装轻松地哼一声,但他僵硬半晌,还是没能扯动一下嘴角。
好久不见,他想说。
可事实上也没多久,个把月而已。细说起来两人当初也不算翻脸,只是当时两人都在情绪的当口,徐行扇了闻淙一耳光,过后再没找他,而闻淙也就再没主动联系。
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对吧?我给你花钱,我还得围着你转,而你做了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徐行一个月里烦躁憋闷,找不到头绪,此刻看着闻淙,心里那股子愤懑却忽然明晰了,原来自己是真的生气了,特别生气,他气了一个月。他不知道闻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只想问,难道我不值得一句道歉吗?一个多月了,这么久,久到曾日夜颠倒滚在一起的两个人,此刻面对面站着,都生硬到连一句寒暄也说不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徐行心很乱,不痛快,他想过会碰见闻淙,甚至隐隐地,他来之前心里还做了预设,但这一刻他还是抑制不住烦躁,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边生气,一边还在期待着,他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过去的这一个月里,自己每想到闻淙,心里就犯堵,就不踏实,不痛快,他是在生气,可又不全是,他脑海里关于这个人的画面太多,太不忍直视,令他每次想起都会心跳变乱,会不由自主拧起眉,呼吸深缓……
所以,是怎么了?徐行又开始气自己,他气自己做不到像面对以前那些床伴儿一样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随便聊几句,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做不到洒脱坦然,他甚至做不到抬起脸直视闻淙看着他的眼睛。
他不愿意。
闻淙看着徐行青白的脸,什么也没再说。
该道歉的,他应该对徐行说对不起,说他后悔那次失控,后悔做出那些行为,可眼前的徐行冷着脸,不像会原谅的样子。
已经做了,道歉有什么用。道歉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闻淙有切身体会,他被辜负过,而道歉无法弥补一分一毫,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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