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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了口,从“乱步桑”改口为了“江户川桑”,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叫他的。
他动作一僵,随即在我身边坐下,动作艰难,但成熟的再无孩子气。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我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了……”
我拿过旁边的软垫,递给了他。心想他坐在软垫上,脚应该会舒服点。
“你真的不用解释了,错不在你。”我端起茶杯,将茶水喝完,慢慢地说,“我以前没明白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想去做我想做的事。很高兴认识你,也谢谢你,江户——”
触及他的眼神,我终究没忍心继续那样叫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就是好像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然后玩具在他面前被毁掉。他无能为力,他不知所措。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连眨眼睛的功夫都不敢浪费。
只不过陀思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也对我作过一番解释和保证。
结果呢?
我相信了他,他就接着骗我。
只要一心软,一低头,骗你的就有机会框更大的谎言来骗你。
……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聪明人呐。
“乱步桑,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离别之际,我只能说些好话,我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一贯的言行举止都像个小孩,完全由着性子来,“少吃些零食,多吃些蔬菜,不爱喝牛奶就补充点钙剂,胡萝卜蒸熟了吃就没那么让你讨厌了,晚上洗完澡要把头发吹干再睡觉,没时间吹就用毛巾把头发包上,喝汽水不要太冰,窗帘有些松动了,有时间要请人再重新装一下……”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事实上还有很多,比如也想问他有没有学会垃圾分类,但那些事完全可以教给家政,我也就不再操心了。
“我记不住,”乱步摇了摇头,“清溪溪,我记不住这么多事。”
“……嗯。”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层折好的信。我是有备而来,这是森林太郎特意提醒我的,将自己想说的话,用笔写下来交给对方。就不用怕对不放记不住了。
“记不住没关系,我已经事先写下来了。”
我将信封交给他,他没肯接,抿着唇看向旁边。
福泽谕吉轻声说道:“清溪,这件事,需要你的父母也到场。”
我苦笑着说:“我妈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
“我爸爸大概会同意,但我下午有很重要的事,上午就要处理完这件事了。”乱步没接,我将信封放在了桌上,用茶杯压住。
“福泽先生,您是长者,必然对这种事有一番见解。听闻您故乡有位锦小姐对您一往情深,您却至今未娶。”
福泽谕吉咳了一声,尴尬道:“别提那种事了。”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站起来身来,朝他和乱步各鞠了一躬。
福泽谕吉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皱巴巴的,应该被乱步团过,但他没有撕掉,看来是拿来和福泽商量的。
福泽谕吉将协议书拉拉直,递给了乱步:“乱步,你应该尊重清溪的决定。”
目光中清澈的决意,无人能挡。
乱步握着笔,笔尖戳在纸上。
他弯曲着腿,身体躬成一团。
天光晴好,我的视线从纸上移到了窗外。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一个微醺的初夏。
“纸脏了。”乱步闷声说。
我的视线移回来,看到纸上因为笔尖长时间停留在一处,漾开了一大团墨。
“没事。”我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了备份,“我这里还有。”
这也是森林太郎先生提醒我的,时刻做好备份,防止不时之需。
森林太郎,似乎是个料事如神的智者。
乱步没了理由,在福泽谕吉的轻咳下,拿起备份的协议书,开始签字。
他写得很慢,极尽可能的慢,每一笔、每一画,都不像是在写,更像是拖。
像是拖出来的字迹。
【江户川乱步】,拖了很久,终于拖完了最后一笔。
他幽幽地说:“我的名字,真短呐。”
那一声“呐”,近乎一声叹息。
“乱步桑,我下午还有事,流程可能需要你们跑一下了。或者我忙完了去跑。你看看你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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