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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法却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脖颈处,几处不安分的红仍在,灼灼地烧着眼目。
净法回答:“不必……”
然而下一刻净相抱着衣袍走过来,直接穿过他眼前的秦误,一瞬间碾碎了那道幻影,净相道:“师兄,衣服我给你放这了。”
秦误竟是从未来过。
净法收了眼,闭眼继续念咒。
堕佛
翌日清晨,老皇帝终于在床上呜咽着一口气醒了过来,两颊消瘦,一把老骨头形同槁木,浑身僵硬地起床,呼吸浑浊得犹如沙石磋磨。
秦误走到他身边,怀里抱着那只白猫,指挥宫人给老皇帝更衣穿朝服,他说:“陛下,今日早朝,佛王可要一起议政?”
老皇帝微阖着眼,神色终于有了点皇帝的威严:“嗯。”
“是。”秦误躬身退出去,拂了拂白猫身上顺滑的毛发,吩咐宫人去接佛王殿下。
按照祖制佛王也是臣子,类似国师却又比国师更加崇高,有参政权,一品等级,然而古往今来,历代佛王只醉心佛法,向来只在北黎佛域镇守一方,庇佑大齐福泽绵延,千秋万代,基本很少前往京城,参政议政。
净法前来朝拜,突兀入殿参政,算是百年来
第一回。
朝臣外入,从正门入朝,佛王情况特殊,秦误在侧门迎接他,佛王穿了朝服,不是平时雪白圣洁的袈裟僧袍,是绣了金边的蟒龙五爪华袍,相比先前的宁静安详,此刻威严凌厉的款式才更和他五官相配,贵气又端正。
净法渐渐走近,秦误行礼:“佛王殿下。”
净法在他跟前停下,秦误起身,抬眼和他对上,又低头看了一眼净法手心里攥着的一串佛珠,净法指节修长,轻缓有序地拨弄着佛珠,轻响发脆,一听就是上好的菩提木。
秦误转身领着净法从偏门入正堂,他一边走一边提醒说:“殿下,上朝不可出声,需得肃静。”
秦误轻笑:“在朝堂前可不要拨弄你的佛珠。”
“皇上怕吵。”
“在朝礼佛也不可。”
他回头看净法,似乎善意说:“不如,我代为保管?”
他声音略微压低,放缓,略带蛊惑。
净法顿住,看了他一眼,指腹又拨动了片刻佛珠,开口说:“多谢。”
他把佛珠放入秦误手中,佛珠交递,两个人的手略微交叠在一起。
净法的手很大,无名指略长,手骨上覆盖着一层薄茧,只在指腹间,这是日夜扣动佛珠所累积出来的,一双手形似主人,端正严整,反而衬得秦误一个奴才的手光滑修长,不像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然而秦误的手也不是清正公子的骨节分明,反而偏瘦偏细,像是花阳楼里下了功夫调教出来的取悦男人的一双细长手,没有女儿身骨,却生了一层绝顶美人皮。
秦误捏着佛珠,略微躬身,请净法进去:“佛王殿下,还请入殿。”
净法空了手,缓步走入了议政殿中。
虽是卯时议政,每日一次,但是近年来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议政时间往后延迟了一个时辰,老皇帝更是隔三差五地推掉早朝,最严重的时候一月也上不了早朝。
现下佛王进京,老皇帝难得勤政,卯时准时坐到了金銮椅上,十二旒珠冕冠端正华丽,龙袍宽大威严,金龙走势凌厉威风,然而却包裹着一个垂垂老矣,昏庸无能的老皇帝。
老皇帝坐在高台上,还未等人开口出声,他已然昏昏欲睡了。
秦误怀里抱着白猫,安抚老皇帝的爱宠,素来刚烈凶残的白猫在他怀里乖巧安分,靠在臂弯间惬意地眯眼,秦误略微弯腰,凑到皇帝耳边,轻声问:“陛下,可要参茶提神?”
“不用。”老皇帝睁开眼,反驳:“早朝而已,何须提神。”
“是。”秦误抱着白猫退到一边。
金銮台下众臣弯腰低头站着,谦卑恭敬着,身形自己就压了一半,佛王站在最前方,身骨宽阔高大,气势斐然,君子端方,鹤立鸡群一般,秦误就站在他的正前方,有一搭每一搭地看眼前这个可以参政的佛王。
早朝向来没多少时间,皇帝昏庸,早朝也浑浑噩噩,大臣在台下汇报细碎小事,老皇帝一一批过后,已然没了兴致,秦误最知道他心意,站在金銮椅侧,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误才说完这句,台下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手里捏了一本奏折,说:“回,回陛下,臣有事!”
老皇帝不悦,问:“爱卿何事?”
“老臣!老臣要告!”首辅宋乘渊弓腰行礼,声音苍老沙哑,脊背板正,风骨,他说:“臣要告宦官秦误!”
“结党营私,迷惑圣心,玩弄权术,祸害朝纲!”
“谋害忠臣,滥用私刑,枉顾王法,瞒天过海!”
净法略微转眼看向首辅宋乘渊,指腹下意识想要拨动佛珠,然而指腹空荡,他才发觉自己手上没有了佛珠。
他又转了目光,看向台上的秦误,他正抱着白猫,略微偏头,鼻梁直挺,眼睫低垂,男生女相,行径松散而淡漠,浑然不在意台下有一位功绩累累的老臣在声嘶力竭地控诉他的罪过。
秦误把佛珠扣在手心里,因为佛珠圈大,他还绕了两圈束缚在腕上,一串小蟒缠绕了雪白的手腕一样,偶尔手心抚摸过白猫,会有轻微的窸窣声响。
白猫被摸得舒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目要睡了,秦误此时抬头低眼,看着台下义愤填膺的老臣。
首辅宋乘渊已经一把年纪了,四年前爱徒决裂又惨死的打击犹如重锤,狠狠地锤砸在他的脊梁骨上,生生的折了他半条命,几个月前至交好友骠骑将军赵州谋逆罪被处死,尸首浑身赤裸地吊在城门口上示众,不堪入目,极其可怜,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殚精竭虑三个月,拖着一把老骨头四处奔波,就是为了给赵州翻案,处置奸佞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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