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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丝毫迟疑。跳跃丶旋转丶滑行,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像在和命运较劲,像是在用身体向过去宣告:我可以做到。
她的眼泪,是在他完成最後一个旋转丶右手高举丶拳头紧握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涌出来的。
没有哭腔,没有抽泣。只是眼泪猛地往下掉,像某种沉默的崩塌。她甚至来不及去擦,只顾着拼命鼓掌——手掌与掌心撞击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像是为他,也像是为那段终于被重写的历史。
冰面中央,羽生结弦紧攥的拳头缓缓贴上胸口,仿佛要将刚才那几分钟里压缩的所有情绪,一点不剩地封存心底。他仰起头,嘴角弯起一个疲惫却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在对漫长的过去郑重地说出:“再见”。
而就在这时,总控台的杉之原乐,悄悄地背过了身。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把手放进外套口袋,肩膀却轻轻颤了一下。现场的风穿过高处通风口,吹得她耳边几缕碎发微微晃动,挡住了人们看不清的神情。
“上半场结束了,40分钟休息。”
Mikiko老师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得仿佛怕惊扰到这刚刚落幕的心绪波澜。她回过头,看了看身旁仍未动弹的乐,“乐酱,你要不要去看看羽生君?”
灯光逐渐亮起,观衆席上窸窸窣窣开始有了一些低声交谈的声音,仿佛刚从一场集体沉默的梦中醒来。而控台後的那一处角落,却仍沉在自己的静默里。
“没事的,小介在後台,由美阿姨也在,他应该没问题。”
乐低声说着,语气平稳得几乎让人误以为她真的没在担心,“我们把下半场的流程再确认一遍吧。”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调整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手指稳稳地点击切换画面。可微微低垂的侧脸边,眼角那一点被风干的黑色眼线,还是泄露了什麽。
Mikiko老师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担心得不得了,明明在开场前还死死攥着通讯器,反复确认他是否吃药丶是否热身到位;明明直到灯光亮起前最後三分钟才气喘吁吁地跑回中控台,可现在却冷静得近乎可怕。
“忍不住了,就扔下耳麦去吧。”
Mikiko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眼前的时间轴,“这儿有我。”
那语气听起来随意,像是对着电脑自言自语。如果不是乐站得够近,大概也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谢,Mikiko老师。”
乐轻声应了一句,眼神却没有移动。她没有承认自己会忍不住,但也没有否认。
只是,身经百战的大导演,果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糊弄过去的。她稳得像块石头,却早已被看穿了心跳频率。
下半场的节目像一场精密运转的仪式,一点一点向终点推进。直到主线演出最後一个动作完成,收束音乐的回响尚未彻底落下,耳麦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升降机机械运转声——
然後,是羽生结弦的声音。带着哭腔的低语,一句一句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做到了……做得好……真的……很努力了……”
像是终于卸下了全部的僞装,他一边喘息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用力抱紧自己。那些话,像是他对着无人的夜晚说了千万遍的自我安慰,如今终于有了出口。
观衆的掌声穿过场馆传进耳麦,後台机器的低鸣成了背景音,而那断裂的哭腔,却滴滴答答地落进了乐的心里,每一下都像是滴在胸口,烫得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终于伸手,摘下了耳麦。
“Mikiko老师,春来就拜托您了。”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是尽力平稳。她没等回应,已经起身,从控制台一侧绕出,飞快地奔向後台。
东京巨蛋真的很大,大得近乎荒谬。
尤其是在开演之後,为了观衆安全做了复杂的动线管制,从中控台走到後台的那段路,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像是要穿越整个城市。
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後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麽拼命地跑是什麽时候了。
她听见了——那首专为羽生结弦换装设计的音乐,已经进入了尾声。
可她,还没有赶到。
她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冰冷的空气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从鼻腔一路割到肺里。她用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伸手按住心口的位置,感受到那里还在因为刚才的冲刺而剧烈跳动着。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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