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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人家丈夫给街里挖井才死的,头七都没过,你们苏家也厚得了脸皮来强娶纳妾!好好一个贤惠妻子,就是长得美了被你们这帮臭狗闻见,这年头是没物糟蹋了,便开始糟蹋人!”
这正是茶楼对门卖箱笼的,他亦四五十岁,面上帛绳缠须,身上两臂精壮,手里操了一把长柄铁钳,早就气得面红耳赤。
眼看四周闻声围拢上来的人不少,但都干巴巴望着不作声,对这些街坊邻居他更气,又嚷:“你们都扯‘见得说不得’,放屁!忍气吞声没有好下场!人家寡妇可一件坏事都没做过,就要遭这报应,我晁虎今日忍不了,便是说得又做得了,我打死苏家的!”
“让!让让让让……”
围观人群忽然被一股势力,从後纷纷隔挡开,果真是苏家少爷领了成群的剽悍家丁过来。
这二十多岁的纨绔,头上缨子帽巾,沾染了满身的脂粉香,模样算不得丑陋,但极不清爽,白脸油光,眼神鄙夷。
他一看,自己那出门还在为将办喜事而满面红光的老爹,现在是已经倒在随从怀里满面血光了,顿时也气得脸色发红。
这苏家少爷就朝大街中央笔挺站着的晁虎一指:“来人!给本少爷把这老傻货绑了,拖进咱府里,本少爷好生招待!”
那些剽悍的人得令便上前,围着晁虎,一通拳打脚踢。招招狠辣,既是打人的,又是打这势头的。
那晁虎只是长得高大威猛,真正实战起来,光光只有嘴硬。他满身肌肉力气不小,却不懂多少武技,现下又寡不敌衆,不多时便被剥了上衣,缚手按在地上。
身上遍布拳脚棍棒的痕迹,烈日烤着,伤口都发了紫。
下巴上缠绳的胡子也扫在了地面,沾满灰尘。
苏家少爷早就迈上茶楼台阶,站在格扇门前,见晁虎也是鼻青脸肿了,才露出满意的哼笑。
几声叹息从围观中飘出来,料想便是这个结局。这晁虎在茶楼对面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店,大半辈子本分做事,虽身量凶悍,为人却憨实。
街坊也知苏府财大气粗,暴戾狠毒,所以平日才避让。莫说是今日强娶纳妾的事,就是之前的桩桩件件,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只想有口饭吃的人,能插上嘴,插上手的。
孟阳郡这许多年,官字当头的是太守府,财字当头的是苏府,普通人夹缝求生,养着一家老小,只希望明哲便真能保身。
晁虎的长铁钳,早被击落,横飞在盛气凌人的苏少爷脚下。
他朝下一望,撇嘴嗤笑,擡脚便是一踢。拙朴的制箱工具贴地滑到晁虎面前,一路尘土飞溅,扑他满脸。
围观看得目中刺痛,心底胆颤,但谁也不敢说。
晁虎犹不服气,挣扎着瞪台阶上的苏家人,却只看得见那一尘不染的金色鞋履,他也目中刺痛。
阶上的苏少爷,还嫌踢长铁钳的那一下肮脏,将鞋履一擡,旁边仆从便立马从怀中掏出绢帕来,堆笑伏地,擦过这金贵鞋面。
苏少爷抖抖这光亮如新的鞋尖,清了清嗓子:“本少爷热着半月没出门,你这贩笼子的,都敢碍我爹的兴头,看来活腻了,来,把这老傻货一路拖进府里,我倒要让整个孟阳看看,我苏府还是不是在这里说一不二的……”
“这谁弄脏的?”一女子的声音从茶楼中清泠响起,无甚威严重量,让人只感觉是小女孩儿的童稚无辜。
外面烈日,不营生的茶楼内景,本被衬得昏暗,直到她慢慢走出来,在门槛处稍停,才有模糊的细挑身影。
头上戴着遮面纱笠,尉迟媱寻常闲话,善意提醒:“我这格扇门岂能沾血,谁弄脏的,来跪着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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