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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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第1页）

雪落无声

入冬後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

相府的庭院里，老梅树的枝桠积了层薄雪，像落了满树的梨花。江黎以靠在窗边看书，鼻尖冻得微红，陆清安走进来时，手里捧着个暖手炉，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

“怎麽又不披件披风？”陆清安的语气带着点嗔怪，指尖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额发，指腹擦过他微凉的耳廓，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江黎以把脸埋进暖手炉，声音闷闷的：“等你回来一起披。”

陆清安的耳尖红了，转身去解自己的披风，将两人都裹了进去。玄色披风宽大，刚好能容下两个并排坐着的人，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像揣了个小暖炉，将窗外的寒意隔绝在外。

“今日朝堂上，户部的老陈又提了南巡的事。”陆清安拿起江黎以搁在案上的书，是本《南疆风物志》，书页上有他圈点的痕迹，“说江南的堤坝该修了，想让你亲自去看看。”

江黎以的指尖在暖手炉上画着圈：“他是瑞王的旧部，明着是请命，实则想把我支开长安。”

陆清安的眼神沉了沉，将书放回案上：“我替你推了。”

“不必。”江黎以擡头，眼底的光很亮，“江南的堤坝确实该修，正好借此机会，查查瑞王在江南的商号。他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多半藏在那里。”

陆清安握住他放在膝头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安心：“我陪你去。”

“京畿卫戍离不开你。”江黎以回握住他，指尖穿过他的指缝，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引来他一声低笑，“放心，喻辞桉会跟着，出不了事。”

披风下的空间很小，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暖手炉的甜香。陆清安低头，看着江黎以微颤的睫毛，像两只停在雪地里的蝶，突然很想亲一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红了脸，猛地转过头去看窗外，假装欣赏雪景，耳根却在披风的阴影里，红得快要滴血。

江黎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知道陆清安的心思，就像陆清安知道，他刚才故意挠他掌心，是存了逗弄的意思。

午後的雪越下越大，将长安的屋顶都染成了白色。福伯端来两盏热茶，看着裹在同一领披风里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其实……”陆清安捧着热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昨夜收到密报，瑞王的馀党在城郊聚了些人，似乎想在你南巡时动手。”

江黎以的指尖顿了顿：“人数多吗？”

“不多，但都是亡命之徒。”陆清安的声音沉了些，“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必要时……”

“不必赶尽杀绝。”江黎以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留几个活口，或许能问出瑞王当年藏起来的账册。”

陆清安看着他温和的侧脸，突然觉得，江黎以的“温和”里，藏着比刀锋更利的东西。他从不主动伤人，却总能在无形中，将敌人的退路一一堵死。

“都听你的。”他握紧了江黎以的手，像握住了这漫天风雪里唯一的笃定。

暮色降临时，雪终于停了。陆清安要回府处理军务，江黎以送他到门口，替他理了理被雪打湿的披风领口。指尖擦过他的喉结，引来他一阵紧绷的战栗。

“路上小心。”江黎以的声音很轻。

“嗯。”陆清安低头，看着他冻得微红的唇，喉结滚动了下，突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带着雪後的寒气和他独有的松木香。江黎以的脸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像擂鼓一样，震得人耳膜发颤。

“黎以。”陆清安的声音埋在他发间，带着点沙哑的滚烫，“等你回来，我们去看梅。”

江黎以的手指蜷缩起来，抵在他的後背，轻轻“嗯”了声，声音闷在对方怀里，像只找到了巢xue的鸟。

陆清安松开他时，眼底的红还没褪去，转身翻身上马时，动作都有些僵硬。江黎以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巷尽头，才发现自己的耳尖，烫得惊人。

南巡的日子定在三日後。

出发前夜，陆清安又来了，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他亲手做的点心——形状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很用心。“路上饿了可以吃。”他把食盒塞进江黎以手里，眼神里带着点不舍。

江黎以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漫开，像他们此刻的心情。“很好吃。”

陆清安笑了，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手伸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替他拢了拢衣襟：“江南潮湿，记得多带件棉衣。”

“知道了，陆管家。”江黎以打趣道，眼底却漾着暖意。

两人坐在书房里，没再多说什麽，只是静静地看着烛火跳跃。窗外的月光，透过雪层，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

陆清安起身告辞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江黎以坐在烛火旁的身影，突然大步走回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

像雪花落在皮肤上，微凉，却带着惊心动魄的暖意。

江黎以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陆清安红着脸转身就跑，连披风都忘了拿，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却涌上热意。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像个秘密的印记。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落得无声无息。而书房里的烛火，亮了很久，像在守护着一个刚刚萌芽的丶带着甜味的秘密。

谁也没注意到，巷口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相府的大门，眼底的阴鸷，像化不开的墨——瑞王的馀党，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这场温和的雪，掩盖了长安的喧嚣，却掩盖不住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汹涌。而即将啓程的南巡，注定不会平静。

但江黎以抚摸着额头上残留的温度，心里却异常安定。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雪，总会有人在长安等他，像这烛火一样，亮着不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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