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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也厌倦,但大多数时候分不清,是厌倦争斗,还是厌倦自己成为输家,是厌倦谋划,还是厌倦谋划不成。
总而人生厌倦的事儿多了去,日出月落还得一天天过。
第二日姑子早早用来几样素粥小菜,女使伺候着吃完,谢老夫人吩咐底下不用备马车,算来走过去观子里,也就小半个时辰。
寺观之间的山路是特意修整过的,虽没铺上石板,好在平整干净,道旁草木也修整过,近来雨水淋淋,却不见路上泥泞。
看远处华叶早衰,近处松柏还翠,几个女使陪着笑笑闹闹,走的并不艰难。
观子一切如旧,里头有女冠在各行道事,并不见观照真人和那小道童。
谢老夫人问过,一女冠答:“宫中贵人有梦,特请观照真人解梦去了,不知何时回转。
至于停云小师妹,这会许是在山寺,许是在林间,许是后院,来去无定,亦是没个准话。”
谢老夫人道:“她是道童,怎说在山寺。”
女冠奉了一盏茶来,笑道:“她尚未拜过三清祖师,算不得道童,乃是观照真人养在身旁的寻常弟子,我们随口称呼尔。
既是常人,自该来去如常。”
“你们这倒怪。”
“天有万象,”女冠抬手指了指顶上,又往旁侧轻扶,“地有大千,见怪不怪,尊夫人访山问观,所谓何因呢。”
“嗯,上回我来,那道童送了我一筒蜜柑,受用甚好,她有善因,我来还善果。”
“如此,”女冠稍顿,笑道:“佛家才讲善缘,道家只问因果。”
“愿闻其详。”谢老夫人挑了挑眉。
女冠轻摇了摇头,笑道:“尊夫人因起停云,不该我来了果,若尊夫人有心与我论道,”她抬手往里屋方向,“咱们须往道场暂坐。”
谢老夫人未作犹豫,端起茶碗吹过一口,再没看女冠。
“那尊夫人且作贵客随意。”女冠竖掌行了道礼退去一旁,再有别的女冠来,也是目不暇视,当谢老夫人一行人不存在般。
神神叨叨,谢老夫人等得些许时候,总算候得正主,和那天无差,停云仍是背着个半人高筐子回来,里头藤蔓缠绕,装的满满当当往外冒芽儿。
想家中纤云年岁相仿,日常跑的急了还要摔跟头,也不知眼前这个是怎么背着一大筐东西在山林子里窜的。
上回没细着打量,今日再看,确是眉目秀丽,面容白净,像是个好人家出来的。
只是道观衣衫素旧,七八岁的小姑娘家,一件苦鹤灰色道袍盖着身量,头上不见环佩,仅半截细小枯木挽了个道家髻,看的人格外单薄。
两人四目相对,停云大抵认出谢太夫人是上回来过的,眼里稍有不满。
然而并未开口,终是只轻咬了下唇,学着旁的女冠行了单掌礼算问安,跟着挪动筐子往里屋中院。
谢老夫人想着上回自个儿是不太慈祥,连忙起身跟着进到了观子内院。
见那道童将筐子搬到一方满水天井旁,另拿了个木盆柴刀,一边淘洗一边将那些藤蔓切分成段。
用过的井水流入漕沟,再穿过墙户,又往观子外山间流去,许是谢老夫人实在站的久了点,停云按耐不住问:“师傅们都在前头,你看我做什么。”
谢老夫人笑笑上前,就说小儿性子急,怎么可能是深宅老东西对手,她多不过站了半柱香而已。
院子里横七竖八好些个小木凳,女使捡了个干净的摆在停云身旁,扶着谢老夫人坐下,犹扯了扯裙角,免叫水渍爬上去。
谢老夫人道:“我来谢你给药。”
“你用过了?”停云脸上一喜,又跟记起什么似的退了笑容,转脸过去道:“也算不得药,我又不是大夫。”
“我用了,你既不是大夫,怎么给人消热了。”
“师傅说开方诊病的才是大夫,我们都是书上学几样药材,养养身子而已,不敢挂行医济世的牌子。你既然用了”
她心有不满样,絮叨道:“可晓得我往里面配了少许金银花碎,那才是真方子呢,我在前头师傅那学的。”
谢老夫人不作设防,当是小姑娘志在杏林,顺着话道:“瞧见了,我看挺好。”
柴刀在板子上宰的“哐”一声,停云猛转过来头,当真就是张太夫人说的雏鸟炸毛一般,鼻尖都快鼓成个圆溜溜球:
“就知道师傅说的对,给你也是成灰,费我工夫,不吃还来,赶明儿下山还换文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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