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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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心意微动·灯火交辉

谣言的风暴如同冬日的暴雪，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当萧云铮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御笔朱批的雷霆旨意回到王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永昌伯削爵圈禁，临江侯夺爵流放，江南殷氏二房殷怀礼被朝廷海捕文书通缉，其名下产业尽数查封充公。一场针对王府与惠民商行的阴谋，在铁证与皇权面前，被碾得粉碎。

尘埃落定，王府内外紧绷的弦骤然松弛。然而，风暴过后的宁静里，却悄然滋生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微妙气息。

栖梧苑的书房，依旧是璃若处理庶务、筹划商行的核心。案牍依旧如山，算盘珠子的脆响也未曾停歇。但若有细心人留意，便会发现，那盏常伴她深夜的琉璃宫灯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粉彩绘着缠枝莲纹的细瓷盖碗。碗中盛着的，有时是温热的杏仁酪，有时是清甜的酒酿圆子，有时是几块精致玲珑、形如梅花的枣泥山药糕——无一不是江南风味。

“小姐，这杏仁酪是王爷晌午特意吩咐小厨房送来的，说是用新到的南杏，照着江南的法子熬的，让您润润嗓子。”雨浓将又一碗温热的点心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璃若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掠过那精致的盖碗，琉璃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她并未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笔杆，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昨夜城楼上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自那雪夜并肩、联手破局之后，他归府的时辰似乎…一日胜过一日。不再总是深夜带着一身军营的尘土与寒意，而是在天色将暮未暮时，便已踏进王府大门。虽依旧忙于军务朝政，但总会差人送来些东西，有时是一篓新贡的蜜桔，有时是几卷难得的古籍，更多的时候，便是这一碗碗透着江南温软气息的点心。没有言语，只有铭山一句刻板的“王爷吩咐”，却像无声的暖流，悄然浸润着她习惯独处的角落。

她端起那碗杏仁酪，温润的瓷壁熨贴着微凉的指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细腻的杏仁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在舌尖化开，甜度恰到好处，正是江南旧味。一丝细微的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滑下，悄然驱散了心头的几分孤寒。她垂眸看着碗中莹白的酪浆，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前院书房。萧云铮刚刚结束与兵部官员的议政，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端起早已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口，目光扫过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份刚从户部抄录来的、关于北境三州雪灾后重建的奏报，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王爷，”铭山悄然进来，低声禀报，“王妃娘娘那边…晚膳依旧在书房用了些点心，这会儿…还在理事。”他顿了顿，补充道，“送去的杏仁酪，娘娘用了小半碗。”

萧云铮“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报上，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半晌，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她…似乎偏好甜糯些的？前日的枣泥糕动得多，昨日的酒酿圆子也用了大半。”

铭山一愣，随即恭敬道：“回王爷，属下瞧着…似乎是。王妃娘娘用点心时，若遇甜糯适口的，总会多用两口。”

萧云铮没有再问，只是挥了挥手让铭山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跳跃。他放下奏报，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仿佛穿透了重重院落，看到了栖梧苑暖阁里那盏孤灯下，伏案劳行的纤影。心头那点莫名的、因得知她用了点心而升起的微澜，竟奇异地抚平了几分政务带来的烦闷。他站起身，踱到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兵法典籍，最终停留在一册略显陈旧的《盐铁论》上。

夜色渐深，风雪又起。细密的雪粒子敲打着琉璃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栖梧苑书房内，璃若终于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案头那碗杏仁酪早已凉透，烛火也因灯油将尽而变得有些昏暗摇曳。她正欲唤雨浓添灯油，书房的门却被轻轻叩响。

“进。”璃若有些意外，这个时辰，雨浓该去备热水了。

门扉轻启，进来的却是一身玄色常服、肩头落着薄雪的萧云铮。他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踏入温暖的房间，带来一丝凛冽的气息。

“王爷？”璃若讶然起身，“这么晚了，您还未歇息？”她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册。

“有些事，想听听你的见解。”萧云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却并无往日的疏离。他走到书案对面，并未落座，而是将那本《盐铁论》轻轻放在璃若面前摊开的北境三州重建奏报上。烛光下，他深邃的眼眸映着跳跃的火苗，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眸子上，“北境三州雪灾，灾民逾十万。朝廷虽有赈济，然杯水车薪。工部奏请开西山铁矿，以工代赈，招募灾民采矿，既解生计，亦补军需之不足。户部则提议加征北地三州盐税，以充赈银。”

他修长的手指在奏报上点了点，眉头紧锁：“以工代赈本是良策。然西山铁矿，早被几家勋贵暗中把持，层层盘剥。灾民入矿，恐非赈济，反成奴役！至于加征盐税…”他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无异于剜肉补疮！灾民连果腹都难，何来余钱买盐？此令若下，只怕官逼民反！”

他的话语直接而坦率，带着对民瘼的深切忧虑和对权贵贪腐的痛恨。璃若静静听着，心头微动。她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杀伐果决，在朝堂上的沉稳威严，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为一方统帅、对治下百姓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焦灼。这份担当，让她心底那丝因他关切而生的微澜，悄然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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