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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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第1页）

半月前，枢密院深处，海外风闻处总部。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巨大的殿堂内，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一排排高耸至顶的书架，上面码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海量情报卷宗、海图、水文记录、风物志。墙壁上悬挂着数幅巨大的、不断被更新标注的寰宇舆图。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张的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感。

御座上，萧云铮与殷璃若神情肃穆。阶下肃立的，除了枢密院正副使、兵部尚书等重臣外，还有两位身份特殊的关键人物：

一位是沈青黛。她依旧身着太医院首席女官的深青色绣银鹇补服，气质沉静干练。此刻，她手中捧着一卷图文并茂的册子，正就医药领域的进展进行汇报：

“陛下，娘娘，”沈青黛的声音清晰平稳，“奉旨主持海外引种及防疫事宜。去岁自南洋引种之金鸡纳树苗，于琼州官庄试种三百株，成活二百七十余株，长势良好。太医院已据此树皮，成功提炼出治疗‘瘴疟’之有效药剂‘金鸡纳霜’，经岭南驻军及市舶司水师试用，疗效显著，重症者十愈七八！此药方及提炼之法，已编纂入《海疆防疫新录》，由太医院刊行，发往沿海及远航船队。”她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对南洋常见毒虫蛇蝎之伤，太医院联合惠民商行药局，已配制出通用‘南洋解毒散’，亦一并推广。”

沈青黛的汇报扎实而具体，聚焦于她作为帝国最高医疗官员的本职领域，成果斐然。帝后颔首赞许。

而另一位立于阶前的中年男子，则吸引了更多复杂的目光。此人名为顾九章，约莫四十许年纪，一身半旧的靛蓝色布袍，洗得发白，唯腰间束着一条暗银色云纹腰带，隐约透着不凡。他面容清癯，眼神沉静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两鬓已微染风霜，身形挺拔如崖边劲松。他并非朝廷命官，身上没有任何品阶补服，只在左胸衣襟上，绣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可辨的银色无涯山徽记！他便是谢无涯当年最为倚重的亲传弟子之一，精通天文、航海、堪舆、机关之术，如今，是代表融入朝廷体系的无涯山庄势力、执掌“海外风闻处”技术核心的总领监。

“陛下，娘娘，”顾九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金石相击，瞬间让整个大殿更加安静，“海外风闻处总领监顾九章，奉旨述职。”他没有繁复的礼节，姿态不卑不亢，带着无涯门人特有的疏朗与专注。

“其一，海天之眼，已窥寰宇：”顾九章走到那幅最大的寰宇海图前，手指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精确到令人惊叹的航线和标注，“依恩师所遗《无涯星海图》为基，汇五年间海军远航、商队探索实测所得，新绘《大雍寰宇海疆总图》已成。东至扶桑列岛、南抵爪哇香料群岛、西达天竺诸港、北括冰海航道，皆在其中。精度，远胜卡洛斯、佛郎机诸国所藏。”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航海科弟子，融汇中西，改良‘璇玑恒动’为‘璇玑定海仪’，日行误差缩至三息。破译卡洛斯‘六分仪’奥妙，仿制改良之‘定星盘’，定位精度提升倍余。此二者，已成海军战舰、海运司远洋巨舶之标配。”他指向海图边缘几处新标注的、不起眼的小点，“新勘得适宜避风、补给之无名岛礁十七座，已密设小型中转据点，储备淡水、薪柴、简易修船物料，并布设无涯独门示警、联络机关。”

“其二，九地之耳，洞若观火：”顾九章的语气依旧平稳，内容却愈发惊心，“癸未令网络，已如蛛丝，密布南洋诸港、西洋卡洛斯及其附庸城邦、天竺沿海。信鸽、商队暗线、隐秘据点，层层递转，朝发夕至。去岁秋，卡洛斯本土‘皇家橡树’船坞秘造新型‘飞剪船’之龙骨铺设图、火炮甲板设计稿，在其首舰下水前四月，已由我处‘癸未七号’密传抵京。工部海舟院据此研制的‘破浪级’首舰，已于上月铺设龙骨。”

“其三，薪火燎原，泽被百工：”顾九章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最后落回帝后身上，“奉陛下‘化私为公，为国育才’之旨，于皇家海事学院内设‘格致院’。由风闻处堪舆、航海、机关、通译等科遴选教习，倾囊相授。五年来，共培养通晓番语、精于海图测绘、明辨天象、善用新式仪器的专才四百一十五人。其中，二百零三人入海军为航海士、观察长；一百五十二人入市舶司为勘合吏、通译、税估师；余者分入海运司、四方馆及工部海舟院。恩师之学，无涯之技，已非一山一谷之秘，实乃帝国海疆之公器，融入百业血脉。”

顾九章的汇报，简洁、精准、震撼。没有浮夸的表功，只有一个个冰冷而有力的数字和一项项足以改变帝国海疆格局的成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无涯山庄融入朝廷体系最成功的象征——保有超然的学术气质与对谢无涯的尊崇，却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服务于帝国海权。

萧云铮听得目光灼灼，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叩：“好！顾卿与风闻处诸贤，居功至伟！谢先生有知，当含笑九泉！此非一姓之功，实乃江山社稷之幸！”他看向殷璃若，眼中是同样的激赏与感慨。

殷璃若望着阶下那位气质清绝、宛如谢无涯隔世影子的顾九章，心中百感交集。她微微颔首，声音清越：“顾先生辛苦了。无涯师兄当年‘为天下守国门’之宏愿，今日由诸位贤才，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践行，且成效卓著，实乃大雍之福，亦是无涯一脉真正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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