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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月则在站在原地等着侍从牵马过来。她不喜坐车,去哪里都是骑马。
她回望海岸,果然她和明光一走,剩下的人也纷纷撤了下来。熙熙攘攘,挤成一团。
海风的呼啸声、海浪的潮涌声与人群的喧嚣声杂在一起,充斥着她的耳膜。在这嘈杂的混响中,她却听到一道极细的破空之声——
“小心——”
明光脚步一顿,只听得“叮当”一声,面前有寒光坠地。未及细看,却见一道苍青色身影越过自己头顶,一剑刺向他前方的那辆马车。银色剑光四散,李璧月人在剑光之中,一袭广袖随剑影翻飞,因风猎舞,飘若出尘。
下一瞬,那辆马车从正中间轰然裂开,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从车内飘出,意欲逃走。
可李璧月比“它”更快,手中棠溪剑脱手而去,直追那黑影而去,将“它”钉死在地面上。
剑锋透过胸膛,却没有半点血流出。那东西扭了扭头,发出艰涩的机括转动声。少顷,那张没有面目的脸转到了正面,用一双空洞的瞳仁望向李璧月,发出喑哑的声音:“李府主果然敏锐,我躲在马车上一下午,又趁此刻人最多也最容易放松的时候出手,竟也能被你发现……”
李璧月声音冰冷:“你是谁?刺杀明光禅师究竟有何目的?”
那东西发出一声阴沉的冷笑道:“呵,我是谁?传说李府主承掌承剑府一年以来,无往而不利。就连当今圣人,也多所倚仗李府主。李府主不妨猜一猜,我的身……”
可“它”尚未说完,李璧月已重新握住棠溪剑柄,剑光匹练般溢散,地上那东西瞬间变成了一堆破碎的零件。
棠溪重新入鞘,李璧月口齿轻吐:“啰嗦。”
高如松上前,双手奉上一物。原来刚才情急之下,李璧月拔下一支玉簪飞出,与袭击明光禅师的银针交击坠地。
明光此刻才回过神来,指着地上那堆东西,惊愕道:“这,这是……”
李璧月将玉簪插回头上,答道:“这只是傀儡,刚才它意图刺杀你,禅师没事吧?”
“我没事。”明光不顾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对这傀儡非常好奇:“这只是傀儡吗?方才它的动作如此灵活,还有我方才分明听到它在说话。”
李璧月道:“那是方士寄魂之法,用以操控傀儡,那刺客的本体并不在这里。禅师可知是谁要杀你?”
明光摇头:“我不知道。”他自幼长于寺中,此行也是第一趟出远门,实在想不出与何人结仇。
两人说话之间,天空中骤然变色。方才铺满天空的橙红艳紫已被青灰取代,乌云翻滚着,瞬间荫蔽整片天空,仿佛某种不祥之兆。
李璧月遥望天色,道:“既无线索,就先回驿馆吧。如无意外,暴风雨要来了。”仿佛在应证她的话,一道紫色的电光撕碎天幕,闷雷轰响,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那刺客不会轻易放弃,回程或许仍有危险,就由我亲自护送禅师回去。”
她没有再骑马,与明光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东海之上。
同样的乌云席卷过苍青色的夜空,黑色巨幕如猛兽,一口吞噬了高悬天际的青白冷月。
海风呼啸着,发出鸣镝般的声响,足下这艘双桅木船猛烈震动起来。船长阿吉吹响了口中的铜哨,大喝道:“警戒,暴风雨要来了。”
在船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在海上遇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是何等危险。更何况这艘船还是载有扶桑遣唐使的船,若惊扰了船上的大人们,说不定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阿吉一边操纵着船舵,大喝道:“船工调整帆向,其余人都回到船舱里去。”甲板上一阵骚乱,好在船上的水手都跟随他多年,经验老到,很快木船就避开暴风雨最盛之处,收起一半风帆,又抛下巨锚,船身的震荡渐趋和缓。
阿吉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坐下暂歇,忽然闻到一股酒气。他一扭头,发现自己身边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此行的最高长官,扶桑遣唐正使藤原野。藤原野右手拿着一只酒坛,足下踉跄,目光透着迷离,看起来已喝至半醉,浑然不觉一身罗衣已在暴风雨中打湿,贴裹在身上。
阿吉顾不得去擦面上的雨水,连忙上去将他扶稳,道:“藤原大人怎么还留在甲板上,暴风雨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大人身份尊贵,不如先回船舱休息。”
藤原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低声道:“阿吉,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阿吉问道:“什么声音?”
“叫我们回去的声音……他说不想回去,他让我们返航回扶桑去……”滕原野抚上耳朵,似乎正在倾听:“他在说‘此身寂灭湮尘,归去不如不归……不如不归……不如不归……’,阿吉,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孤寂而苍凉,与平常大不相同,仿佛是模仿着什么人。阿吉凝聚精神,竭尽全力想从风浪的咆哮声中找出点别的什么,可惜什么也没有。
阿吉伸手取了他手中的酒壶,扶着他向舷梯走去,道:“藤原大人,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吧。樱小姐还在房中等您呢,知道您又喝了这么多酒,只怕要生气呢。”
听到“樱小姐”三个字,藤原野仿佛一瞬间从醉梦中惊醒,粗声粗气地囔囔道:“不过一个孤女,敢同本使置气。本使能看上她,带着她一起入唐,已经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了……”
阿吉怎敢同大人争执,点头应和道:“是大人体恤,赏她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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