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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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止疼药（第2页）

出租车司机非常不高兴，出城後一路都在埋怨唐思卓不提前说，开到这种偏远位置，回去得跑空单。唐思卓没心思跟他起争执，直接说自己会付两倍车费後终于让司机闭嘴，把她送到园区门口。

临近九点，城郊万籁俱寂，了无人迹，只有园区里面的厂房传出机械运作的噪音。

唐思卓走到门口，远远看见曾夏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快到终点站时，她已经隐约猜到他是来做什麽，但门牌上“物流集散中心”的字眼还是刺得她胸口一阵阵钝痛。

是有什麽急需用钱的事吗，为什麽不来找她呢？

她努力读书，按他的嘱托考上好大学，找一份能赚钱的体面工作，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以後能过得好点吗？

可他不要，他什麽都不要。

还以为命运的苦难会随刑期终结，然而到头来，她做了能做的所有，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如她所愿，甚至过得还不如从前。

巨大的无力感几乎瞬间压垮了她，唐思卓後悔起自己没有直接回家。哪怕沉浸在药物的幻觉里，也比待在这里好受。

她终于开始觉得饿，觉得冷，觉得浑身酸软，撑不住越发沉重的头。门房台阶尽是污垢，但唐思卓一步多的都迈不动了，她颓然地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强忍整天的泪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曾夏生走进厂房时，依稀听到後面有动静，回头发现是辆出租车驶过门口。

在公交车上睡过一觉，勉强有点精神，然而身体依旧乏累得厉害，关节尤其胀痛。换好衣服後，他从兜里摸出板止疼药，懒得去拧开水壶，掰开一颗硬吞了下去。

那日从唐思卓厨房里找到的包装，他拿去问过几家药房，才终于有人认出来，说是进口的止疼药，药效好，别的没什麽，贵点而已，很多人头疼或者痛经的时候会买来吃。

止疼药当然不能跟酒一起，这麽说的话，那男人当天问的也合理。

曾夏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原本只是去问问，但走到门口，他想想又回去买下来一盒。唐思卓以前就经常痛经，兴许又因为工作添了头疼，若是突然有需要，还是吃惯的牌子比较好。可是等药盒真拿在手上，看见背面他如读天书的英文，曾夏生又觉得可笑，只要她身体没问题，他该自觉离她远些，怎麽会想到她来向他讨止疼药。

于是这板药被揣进他自己兜里，反正肌肉酸痛也是对症。

价格高，起效就是快，曾夏生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往传送带走去。

人若是能像机械一样运作就好了，他在不断将货物搬运上叉车时胡乱地想。若是能像机械一样运作，就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疼，不会因多馀的情感度过难捱的时光。它只需要完成它的使命，不停地运转丶运转，直至报废。

凌晨五点的铃声敲响时，曾夏生花了几秒钟让身体停下来。他站在传送带旁，一时竟感觉有些迷茫，想来是止疼药模糊了疼痛，也模糊了他的认知。换班给来人後，他才发觉胳膊抖得厉害，想喝两口水，却大多洒在身上。

贴身的T恤被他汗湿一层又一层，全是盐印子，曾夏生索性脱下来，拧干後随便擦了擦身体，而後直接套上空毛衣，裹上外套往外走。

他们进出要登记时间，门卫却不在，曾夏生靠在门房窗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门卫只是不在屋里。

上年纪的大叔在门房背面佝偻着腰，露出一截军绿色棉袄，像是在跟谁说话，被冷风呛得直咳嗽。曾夏生没力气喊他，敲了两下窗户，门卫听见声音，直起身看过来，朝他摆摆手，发出风箱一般的声音。

“稍微等会儿，这儿怎麽坐着个人，小姑娘家家的，都冻病了，我打个120。你过来，你来搭把手把她扶屋里暖和一会儿。”

该拒绝的，曾夏生想。他累得眼皮直打架，要从这里挪回出租屋已经算不上容易。但或许是跟唐思卓这种好学生待得太久，只知道弱肉强食的混混竟也开始同情起没关系的旁人。

门卫让开位置，进屋去打电话。曾夏生扶墙借了个力，准备伸手把地上的人拽起来。

然而他一眼望过去，居然看见唐思卓斜靠在门房墙上，双眼紧闭，烧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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