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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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与抉择（第1页）

纠葛与抉择

2011年1月27日，这天是农历小年，宁海综合购物中心还笼罩在冬日的薄雾中。文清将车稳稳停在停车场，他送晓枫过来兼职，母婴店年终促销人手紧张。商场尚未开门，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

文清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透过未擦净的雾气，能隐约看见店内晓枫整理货架的身影。他注意到晓枫把促销标签一张张贴在奶粉罐上，其他店员们穿梭在货架间，将新年装饰的红灯笼挂上天花板，铃铛声混着胶带撕拉的脆响。

十点整，商场广播响起营业提示，人潮瞬间涌入。文清的目光始终黏在那个马尾辫女孩身上——她抱着一箱尿不湿在货架间小跑，围裙带子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敏捷的兔子。

临近中午时，晓枫从卫生间回来，发现几个店员聚在休息区窃窃私语。她们的目光在她靠近时骤然闪避，话题也戛然而止。

小七猛地扑过来，指甲几乎陷进她手臂：“晓枫，姜文清送你来的？他人呢？”

“在等我下班。”晓枫低头整理购物袋，塑料包装的窸窣声淹没後半句。

“可能丶可能是我们看错了……姜文清和一个女人在逛服装店。”小七的声音像颗石子砸进水面。

晓枫的手指僵在半空。她机械地将衣架码进购物篮，“看错了吧。”她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仓库的霉味冲进鼻腔时，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文清的声音混着钢琴曲传来：“能陪我吃饭吗？”

“太忙了……”

“那我先吃，待会儿给你打包？”

“不用。”挂断前那句“你点餐吧”却像针扎进耳膜。晓枫用背抵住门，仓库的灯泡忽明忽暗，闪得她眼睛生疼，眼泪砸到地上。

一点十分，母婴店的风铃响起。文清和一个穿哺乳衫的女人走进来，购物袋上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晓枫正低头捆绑赠品，男人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她猛地擡头，正撞进女人含笑的眼睛——他们看起来好幸福，他们看起来好般配……

没有等到文清开口，晓枫拔腿就跑到店长身边，“方姐，麻烦你去接待下姜先生和姜太太，我现在去吃饭。”

姜文清和Mickey面面相觑，他正准备找小七的时候，方姐上前招呼了一声，“姜先生丶姜太太，有什麽需要？”

只一句，姜文清就知道误会大了，这真是黄泥巴掉裤兜里——不是屎（事）也是屎（事）。

“需要你跟我走一趟了。”说完，姜文清就迈着大长腿走出店门。

刚才所有人目送晓枫狼狈的身影逃出母婴店，她穿着工作服就下了楼，在冷冽的寒风中等着出租车。单薄的衬衣和围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口袋里的手机急切的乱叫着。

她干脆关了手机，踉踉跄跄从出租车下来，摇摇晃晃进了门，她就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玄关处，脊背弓成脆弱的弧度，衬衣领口已经被泪水浸出深色水渍。她死死攥着那条围裙带子，指节泛白，像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将脸埋进膝盖间的缝隙，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地砖的凉意刺进皮肤，可是她却不敢起来，她不知道怎麽面对家里和文清有关的一切。

“妈妈，我该怎麽办”……她终于哭出声，像迷路的孩子，却在喊着一个永远不会应答的名字。

晓枫定了定神，整理好纷乱的思绪，上楼收拾了些生活用品——她打算去周叔叔家暂住几天。可等她拎着行李下楼时，却看见客厅里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望着照片墙出神。

听到脚步声，女人优雅地转过身，自然地拉住晓枫的手，又接过她手里的黑色行李包放在餐桌上。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照片墙，语气淡淡的：“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啊。”顿了顿，她侧头细数着，“你睡觉的样子丶吃饭的瞬间丶刷牙的模样丶写作业的背影……各种细碎的时刻，他都记着。”

晓枫埋着头，呼吸几乎停滞，双手下意识地抻着卫衣下摆。布料在掌心被揉出褶皱的声响，像在无声地宣告着她内心的溃败。

女人在餐桌旁坐下，擡眼看向她：“你没什麽想说的吗？”

“姐姐，对不起。”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道歉没用，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倒比不少大学生懂事，至少没喊我‘阿姨’。”女人勾了勾唇角，语气听不出喜怒。

晓枫懵了——她怎麽还有心情说笑？这话里藏着什麽深意吗？脑子一团乱麻，索性破罐子破摔：“姐姐，我能做些什麽？求你别生气。”

“坐下吧。”

晓枫连忙在她身边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女人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又轻轻碰了碰她肩头的发尾，忽然“噗嗤”笑了：“不演了，真不好玩。”

晓枫心里咯噔一下：她是疯了？还是想把我逼疯？

女人指着自己的胸口，语速快了些：“我的‘信号’来了，得赶紧回家，长话短说。”

晓枫明白这个奶孩子的母亲的无奈，便又低下头，小声重复：“姐姐，对不起。”

“我叫Mickey。”女人爽利地开口，“和姜文清从高中就是同学，大学丶研究生也一路同校。”说到这儿，她狡黠地笑了笑，凑近晓枫，“就像你想的那样，为了追他，我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表白过两次，都被拒了。我原以为是自己条件不够，可做了他的助理才发现，他身边压根没出现过别的女人。”

晓枫擡头，正好撞见Mickey脸上调皮的笑：“我还猜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爱好呢，毕竟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对吧？”

晓枫被她逗得弯了弯唇角，忍不住追问：“後来呢？”

“後来啊，我就结婚了。”Mickey摊了摊手，“女人花期短，犯不着死磕。”她说着掏出手机，给晓枫看了婚纱照和亲子照，才收起手机继续说，“他去母婴店是给我买礼物，可他哪懂——奶粉分阶段，纸尿裤有尺码，玩具还得按年龄挑，最後只能从母婴店落荒而逃，打电话跟我说‘还是直接发红包吧，虽然没新意’。是不是很好笑？”

晓枫彻底松了口气，笑着问：“姐姐今天去母婴店，是想买什麽？”

“吸奶器和母乳袋，年後産假结束就要复工了。”Mickey无奈地笑了，“也正因为要复工，前几天翻衣柜才发现，衣服居然背着我‘减肥成功’了……”两人都笑了起来，她接着说，“我本想去买几套衣服，正好碰到姜文清。他说要送我几套，还帮我拎购物袋，我就没拒绝。谁知道他是有条件的——请我吃了顿中餐，让我来跟你解释他去母婴店的事，结果倒像是把误会搅得更深了。”

“你们看起来好般配，我……”晓枫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还小，不懂。”Mickey打断她，眼神亮起来，“爱情跟商业谈判不一样，讲数据丶算利益都没用。得是第一眼就相互吸引，第二眼就认定彼此，然後疯狂馋对方的身子……”说到这儿，她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喘匀气，“这样的，才是真爱。”

Mickey起身拉着她走到窗前。晓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见文清在院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Mickey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和他没缘分，就以工作夥伴的身份守在他身边。这麽多年，再大的事他都能从容应对，可今天，我看到他慌了——因为你。”

晓枫心头一暖，轻声说：“谢谢你！母婴店可以送货上门，你要是还需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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