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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还真不能就这么去。
文莠赶忙起身将狸奴放到交椅上,胡乱摸了摸扎起的发髻有没有潦草的凸起,看着那太监:“乱吗?”
那公公没想到是这么个进展,嘴上和脑子一同打结,上前帮着打理大爹爹的穿着:“大爹爹仪容甚美,这方面当然不会拖后腿,只是小的看——”
“无妨。”文莠打断他,挺直腰杆指着不远处桌上的锦带叫他拿来,自己拿来冠帽迅速压在白发丛生的密发上,觑着眼道:“他既堂而皇之宣我进宫,应当不会如何,且去看看。”
◇
尤花殢雪
文莠轻迈过慈宁宫正殿那道独一无二的渊深门槛。
殿内,百宝嵌花卉图屏风阻挡了一部分视线,他绕到屏风延长不到的地方,却又在屏风以外站定。
金铜藻井艳色逼人,正中央宝座上他正值盛年谢渊然穿着本不属于他的明黄衣裳,踞于卑贱而极具侮辱性的太后宝座上,极其遥远地风华绝代着。
文莠同样穿着本不该在他身上的鲜亮华衣。
玉蓝缎绣金蟒袍盖着巍峨癯瘦的身量,纱帽下乌白高髻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觑向谢怀千的细长如淡烟的眉眼中不再充斥着任何阴谋,只有单纯的寂历。
两人视线相接,谁都没有错开。
倘有人仔细揣度比对便会发现,九千岁清癯宽挺的仪态几乎和谢怀千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可是十年了,两人鲜少有碰面很久的时候,即便对上脸,也很快错开。
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
他没有辜负谢怀千的期望,按照他们当初的约定走到他能走的最后一步。
剩下的路,都要谢怀千自己走。
谢怀千以为文莠不说话是在拿乔,也不以为意,开门见山道:“上次我让你找个对食,你不想要——”
他一顿,那张美人面阒寂,仿佛考量着什么。
文莠愈发走神,怀疑自己面貌疲老,甚至生出想对镜好好看看自己脸的冲动。
袖下的几根指动了动。
老中官在想年轻美貌的事,年轻的太后却冷漠纵细数着世人想要的功名利禄,“洞房花烛你不要,金榜题名我没法给,荣华富贵、天伦之乐你都享过了。”
文莠笑了。
他徇私欲变成曾经自己最痛恨的人,谢怀千一直恨他走得太远,如今又何必心慈手软,和他这样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大奸人含蓄?
他道:“我膝下子孙比皇上还多,正好含饴弄孙的日子也过腻了,其实太后有什么难听话,但说无妨。我委实不会有丝毫后悔与触动。”
谢怀千上次要他找个暖床的伴儿,那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他的时日所剩无几。
谢怀千想尽力帮他这一生过得完满。
然而他的长公子并不知晓,早在陪他上了去往京师的婚轿那天,他就做足了准备和觉悟。这辈子该享的不该享的福都享过了,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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