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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步的眼镜是福泽谕吉先生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虽然只是一副普通的平光眼镜,但乱步十分珍惜它,也唯有擦眼镜这一件事,他每次都是亲力亲为,从来不要我帮忙。
这副眼镜他平时都会随身携带,因为今天他是被我扛上了国木田独步的车,匆忙之下忘了拿,就落在了茶几上。
“源酱,我真的很抱歉。”
陀思还在弯腰捡拾破碎的镜片,他攥着一小把玻璃碎片,手掌手指全部都被划破了。
血一滴滴地落下,在地板上溅出一个个红色圆点。
“别弄了,都已经碎了。”我不想看他刻意卖惨,“你就是全部捡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陀思盯着手上的玻璃渣若有所思:“假若有能有让碎掉的物品恢复原状的能力就好了。”
“别想了——”我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像是这样就能打消他的念头,“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复原技术。”
陀思估计是无意碰到眼镜并踩坏了,毕竟就算他和乱步是对手,应该也没有对乱步熟悉到了解他的私人物品的地步。
望着他满手的玻璃渣和血污,我头更疼了。
“坐下别动。”
我找来医药箱,从里面取出镊子和酒精棉,将他手上的玻璃渣一颗一颗,全都取了出来,然后用酒精消了一遍毒。
由于要确保玻璃渣全部都清理出来了,我将他的伤口翻开检查了两遍,整个过程算不上温柔。他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眉眼,乖乖地举着手,像个做错了事等着被打手的孩子。
……他确实是做错了事。
乱步最重要的眼镜被他踩坏了,光是用想象,我都不敢假设乱步回来后的场景。
这可不是在浴室或是飘窗上酱酱酿酿一晚上就能带过去的矛盾。
他也许会气得一下子蹦上天花板,或者绝食和离家出走!
我边思索着晚上该怎么向乱步道歉,边麻利地替陀思的双手裹上绷带,然后拿来了扫把和小盒子,将被踩坏的镜架和玻璃渣全都清扫到了里面,又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了。
“源酱,你从什么时候喜欢小草莓了?”
——小草莓?
这个季节没有草莓啊。
我转头看去,只一眼,就恨不得将陀思当场掐死。
他正在沙发的另一边,抬头看着阳台上晾晒的一溜排衣服。
小草莓是我和乱步的情侣胖次,上面印满了红红的小草莓图案。
“你以前不是偏好纯色么?”陀思微微蹙眉,“现在品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随手抄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朝他砸了过去:“你滚吧,端正好三观再来别人家做客。”
陀思轻巧地躲过,然后扭过头指着一件草莓小圆领的睡衣说道:“你以前不是喜欢纯色的真丝睡袍吗?”
原来他说的小草莓是睡衣不是胖次啊。
“源酱为什么这么生气?耳朵还有点红。”陀思斜过眼,挑了一下眉,“难道源酱误会了,以为是别的东西?”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我家了。”
我端起那杯原本给他煮的黑咖啡,也不管烫不烫口,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然后果然烫到了。
我是个猫舌,从来不吃烫的东西,这一口险些要了我的小命。
舌头被烫的发麻,我皱着眉抿了抿唇。然后我的下颌被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捧住了,陀思的两根拇指分别摁在我的腮帮子上,他稍微用了力,我被捏着咧开了嘴。
他的眼神因为低着而稍显专注,锁在我脸上。他俯身,轻轻吹了吹气。
“怕烫就不要逞能啊。”
微凉的风吹过我的唇角,轻柔的像是一个吻。
这个瞬间,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和他在街头吃俄罗斯风情卷饼时的场景。
我当时饿极,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卷饼,被里面煎熟的肉烫到了,嘴上当场烫出了泡。
陀思看我痛得龇牙咧嘴,就是像现在这样按住了我的腮帮子,朝我的唇角吹了吹凉气。
“怕烫就不要逞能啊,下次吃东西要谨慎一点。”
我卷饼里的煎肉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吓得掉在了地上,他见状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将他的肉捧给了我吃。
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我觉得冰冷的西伯利亚因为他才有了春来复苏的意义。
可这个美丽体弱的陀思,会教我弹钢琴的陀思,会教我写功课的陀思,会陪我玩纸牌的陀思,挑食又淘气的陀思,喜欢安静地看初雪消融的陀思——冰雪在他的指尖消融,璀璨的碎雪流转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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