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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迦行又要赶上午的班机走。他真的只是为了回来吃一下齐农做的星星蛋包炒饭。齐农往后捋了捋陈迦行的头发。他说:“你一到夏天就不爱吃饭。吃冷面又什么配菜都不爱吃。最近又在挑食了吧。”
陈迦行拿鼻尖在齐农肩头蹭了蹭,没有讲话。齐农抚着陈迦行的后脖颈,和他接了一个恋恋不舍的吻。
那天,陈迦行走后不久,齐农打着哈欠收拾完厨房准备回房稍微眯一会儿。他路过齐建铭的房间的时候顿了一下。齐农推开门,齐建铭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齐农立刻冲进去问他:“又痛了?”
齐建铭额前渗着汗,眼神已经几乎不聚焦了。
到这天,齐农已经会熟门熟路打电话叫120,然后在120拿着担架上来抬人的时候,拎出玄关柜子里准备好的“住院包”跟上救护车。
原以为还是“幻肢痛”之类的情况。但那次的住院检查发现,齐建铭患了“脂肪栓塞综合征”,发病时会呼吸困难,意识模糊。这是个对截肢患者来说死亡率很高的并发症。
齐建铭从那天开始就住进了医院,需要激素治疗和呼吸支持。齐农请了长假,陪在病床边。
这次不是在裴娜所在的医院。但裴娜当天就来了一趟看情况。齐农给裴娜递了瓶饮料,和她靠在病房外面。
裴娜拍拍他说:“有需要就找我。”齐农点点头。裴娜走的时候,回身看了眼齐农。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很清楚齐农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麻烦别人。这就很麻烦。她本来想着不值班的时间,多过来看看。结果陈迦行因为半天联系不到齐农,打给裴娜问情况。裴娜说了之后,陈迦行又从上海飞了回来。
他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拖着齐农过去休息。他捂住齐农的眼皮说:“你现在睡觉。爷爷那里我会在的。”
齐农叹气说:“我睡不着。”
陈迦行说:“你睡得着。”他坐到床头边,把齐农搂到了怀里,说:“我现在给你说睡前故事。”
齐农忍不住笑说:“神经病。”
陈迦行还真的说了一个故事。他说有一个动物园里,每天都有个人在夜晚的动物园里睡觉。那个人,其实是动物园的发动机。只有他晚上待在那里,才能维持动物们的活力。第二天,动物园开张的时候,动物才能打着哈欠重新在各个园区里走来走去
齐农倚在陈迦行的胸前,没听完那个故事就睡了过去。他再醒来的时候,陈迦行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齐农回到病房边,看到陈迦行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膝上放一台笔记本,坐在另一张空出的病房边,浏览着满是外文的网页。齐建铭已经有点清醒过来,正戴着氧气罩滴溜溜转着自己的眼睛。
那已经傍晚时分了。陈迦行放下电脑,站起身,靠到齐建铭身边笑着叫了一声:“爷爷,是我啊。”
-
齐建铭住院那段时间,都是陈迦行和齐农轮替守着。休息就去附近那间酒店,赶回医院更快一些。
陈迦行总让齐农晚上过去休息,白天过来。他说齐农老了,他是年轻人。陈迦行一脸认真地看着齐农说:“你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齐农总觉得这句话是“双关句”,但又拿不出证据。
晚上,陈迦行熟门熟路地取脸盆和毛巾,替齐建铭擦脸擦手。他把护士放在床头柜上的药拿给齐建铭,看着他吃下去。陈迦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趟河流镇,从家里把那台小电脑也拿来了。齐建铭虽然还没力气玩牌,但可以躺在病床上听听广播。
齐农打了晚饭回来,就看到他们两个凑在小电脑面前,正在听乒乓球比赛赛况转播。齐农无语道:“那里不有一台电视挂着嘛?”
病床边的两个才反应过,恍然地发现病房里是有电视机的。
齐农去卫生间里洗西瓜。电视机放着最新的乒乓球赛况。齐建铭指挥着陈迦行:“再摇起来一点,再摇起来一点”
齐农把小西瓜分成了两半,齐建铭吃一半,他和陈迦行吃一半。他们坐在病床边,三个人吃起了西瓜。隔壁病房有阿姨过六十岁生日,切了两块蛋糕过来给他们吃。病房里弥散着西瓜汁和奶油蛋糕的香气。赛事进入了赛点,每击出一球,全场就是热浪般的尖叫。
齐农擦了擦陈迦行嘴角的奶油。陈迦行歪头看着齐农。齐农用口型说:想都别想。
陈迦行小声问:“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啊?”齐农在他胸口打了一下。陈迦行笑了。
电话响。陈迦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出了病房。那个电话打了很久。
齐农走出病房准备打热水的时候,看到陈迦行倚在电梯边的窗台上冲电话那头吼:“那怎么了?你换就换好了”
齐农拎着热水瓶,站在转角听。陈迦行不耐烦地问:“你还有没有事啊?都跟你说了,我家里有事。对啊三天两头就会有事不行吗?别来跟我说这套没有就没有啊。”
齐农基本能猜出来,那头是陈迦行那个很容易激动的老师。那个数论学家是个挺质拙的人,觉得陈迦行是千里马,就非要“三顾茅庐”,把他带回上海深造。等陈迦行真去了上海研究所,他也很器重陈迦行。他倾其所能地教授陈迦行系统的数论基础,让他能完全发挥自己的天赋。连齐农都听说过,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的道理。
他突然明白过来,陈迦行能那么频繁地在非假日跑回来,本身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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