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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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归家的暖意（第1页）

第78章归家的暖意

腊月的寒风像裹着冰碴的小刀子，刮过城市灰蒙蒙的天空。街边的行道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铅灰色的穹顶。年关将近的喧嚣被这寒意压得有些沉闷，只有街角商铺挂起的红灯笼和玻璃窗上贴着的“福”字，顽强地透出几分喜庆的色彩。

距离那场充满欢笑丶酒意和惊心动魄触碰的新年聚会，已经过去了两天。聚会散场後的那个夜晚，楼上楼下两个房间里的无眠，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在沉默的发酵中，酝酿出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尴尬丶悸动丶甜蜜与一丝不知所措交织在一起，让“林记”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苏瑶和林野都默契地选择了用忙碌来填充这份沉默的空白。年关将至，店里本就该准备歇业过年了。此刻，“林记卤味”的玻璃门紧闭着，门上那块“春节休业”的小木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店内，竈火已熄，那口陪伴了无数个日夜的紫铜卤锅安静地蹲在竈台上，锅盖紧闭，却依旧有丝丝缕缕醇厚浓郁的香气，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固执地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驱散了门外的寒意，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丶属于家的温暖。

苏瑶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最後一串小巧的红灯笼挂在窗框内侧。灯笼穗子轻轻晃动，映着她眼底藏不住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回头，看向站在柜台旁的林野。

林野正将一沓刚写好的“福”字整理好。她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比平时似乎慢了一拍，目光落在那些墨迹未干的字上，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思索着什麽。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晚聚会後清甜米酒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丶微妙的张力。那短暂的丶在喧嚣中被酒精和悸动放大的触碰——指尖的勾缠，掌心瞬间的包裹，低沉沙哑的“别动”——像烙印一样刻在两人的神经末梢，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交汇，都仿佛能擦出微弱的火花。

“林野，”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打破了沉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爷爷快到了吧？”

她口中的“爷爷”，正是林野的爷爷。中秋那次短暂的乡下之行，那位慈祥丶开明丶带着浓浓乡音的老人，给苏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记得老人对孙女深沉的爱，记得他对自己流露出的善意和喜欢。看着林野沉默而略显孤单的背影，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团圆年，一个念头在苏瑶心中愈发清晰：不能让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乡下过年。

于是，在聚会後的第二天清晨，当两人在厨房沉默地准备早餐时，苏瑶鼓起勇气，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提议：“林野……快过年了，爷爷一个人在乡下……要不，我们接爷爷来城里过年吧？和我爸妈丶哥哥他们一起，人多也热闹些。”她说完，心跳有些快，偷偷擡眼观察林野的反应。

林野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提议。就在苏瑶以为她会拒绝时，林野却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後继续切菜，只是动作似乎比刚才更轻快了一些。这个简单的回应，让苏瑶心里瞬间开满了花，也冲淡了不少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尴尬。

此刻，林野闻声擡眸，目光落在苏瑶脸上。她的眼神沉静依旧，但细看之下，那深邃的潭水深处，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光泽。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平稳：“嗯，好了。时间差不多，该去接了。”

“好！”苏瑶立刻放下手中的小剪刀，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仿佛驱散了窗外所有的阴霾。她快步走到衣架旁，拿起自己的羽绒服穿上，又顺手将林野那件深色的外套递了过去。

林野接过外套，动作自然地穿上。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苏瑶拿起车钥匙，林野则拎起一个沉甸甸的丶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旅行袋——里面装着带给爷爷的新棉衣丶几罐上好的茶叶丶还有林野特意提前卤好丶真空包装的几样爷爷最爱吃的卤味：软糯的卤蛋丶酥烂的牛筋丶还有一包爷爷念叨过的蜜汁豆干。

推开店门，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苏瑶缩了缩脖子。林野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去了大半的风。两人沉默地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SUV。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苏瑶系好安全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那晚指尖相触的滚烫记忆，以及林野那句低沉沙哑的“别动”，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让她的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她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的林野。

林野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侧脸线条在冬日灰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她的嘴唇微微抿着，看不出情绪。但苏瑶注意到，她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一种混合着期待丶紧张和一丝甜蜜的复杂情绪在苏瑶心底翻涌。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脸上的热度，找了个话题：“不知道爷爷路上顺不顺利？听说今年春运人特别多。”

“嗯。”林野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过了片刻，才补充道，“他坐的高铁，应该还好。”

对话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压抑，反而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丶正在悄然变化的关系。苏瑶打开了车载音响，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稍稍缓解了空气中的微妙。

车子平稳地驶向高铁站。越靠近车站，年节的气氛就越发浓厚。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拖着行李箱丶背着行囊的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归家的急切和喜悦。

停好车，两人随着人流走向出站口。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列车信息，广播里不时传来字正腔圆的到站通知。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消毒水丶快餐丶还有旅人身上带来的丶来自远方土地的尘埃气息。

苏瑶踮着脚，在攒动的人头中努力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林野站在她身侧，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前方，像一座沉默的灯塔。

“在那儿！”苏瑶眼睛一亮，兴奋地指向一个方向。

只见出站口的人群中，一位穿着深蓝色棉袄丶戴着毛线帽的老人正推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走出来。他身形清瘦，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是林爷爷。他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林野，以及她身边那个用力挥着手丶笑容灿烂的姑娘。

“爷爷！”苏瑶拉着林野，快步迎了上去。

“哎！瑶瑶！”林爷爷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带着浓浓的乡音。他放下行李箱，张开双臂，先是用力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然後目光慈祥地落在苏瑶身上，“瑶瑶也来了！好好好！”

“爷爷好！”苏瑶甜甜地笑着，主动接过林爷爷的行李箱，“路上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坐高铁快得很！”林爷爷乐呵呵地，目光在苏瑶和林野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欢喜，“又长高了？气色也好！嗯，不错不错！”他显然还记得中秋时苏瑶的陪伴，对这位善良开朗的姑娘印象极好。

林野上前一步，接过苏瑶手里的行李箱，低声道：“爷爷。”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好，好！”林爷爷看着孙女，又看看苏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菊花，“走，回家！爷爷可想你们了！也想咱们‘林记’那口老卤了！”

“爷爷，我们这次接您去我们家过年！和家人一起！”苏瑶挽住林爷爷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苏辰哥他们都在呢！”

“哦？去城里过年？和苏家一起？”林爷爷有些惊讶，随即是更大的喜悦，“好好好！热闹！热闹好啊！”他看向林野，“野子，麻烦苏家了。”

林野推着行李箱，走在苏瑶和爷爷身侧，闻言轻轻摇头：“不麻烦。”

三人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大厅。凛冽的寒风再次扑面而来，但林爷爷脸上却带着暖融融的笑意。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归家的喜悦也吸入肺腑。

“爷爷，车在那边。”林野指向停车场的方向。

“好，好！”林爷爷点头，目光落在林野推着的行李箱上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鼻翼微动，眼睛一亮，“这味儿…是咱家的卤汁？野子，你给爷爷带卤味了？”

“嗯。”林野应道，“您爱吃的几样。”

“哈哈哈！好！还是我孙女贴心！”林爷爷开怀大笑，拍了拍林野的胳膊。

苏瑶看着爷孙俩的互动，心里暖暖的。她挽着林爷爷的手臂，感受着老人身上传来的丶带着阳光和尘土味道的温暖。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冬日的薄暮中渐渐清晰，而车厢内，老卤汁醇厚的香气悄然弥漫开来，混合着暖气，氤氲出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丶名为“归家”的暖意。

车子平稳地汇入城市的车流，朝着那个即将充满欢声笑语和浓浓年味的“家”驶去。苏瑶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野，她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静。苏瑶的心跳，在这份沉静和暖意中，悄然加速。那个关于“家”的提议，此刻正带着爷爷，驶向一个充满未知却也充满期待的团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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