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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儿扬鞭抽马,马车轻晃而行,车窗外灯火与人烟正盛,车窗内光影也随之明明灭灭。
“祁渊。”沈鱼忽然启唇。
祁渊转眸,姿容微倾。
沈鱼直身,凑近他耳朵低声道:“方才在宫苑里,陆娘娘会寻来,是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了她与陆轻舟大人的谈话。”
祁渊听她刻意压低了的气声,
嗅闻她唇畔酒香清冽,虽然知晓她要说什么,仍颔首示意她继续。
沈鱼便将所闻关于周琦母子与陆家暗中筹谋的片段细细道来,末了抬眼望他,眸中清光流转:“你先前在洪曲遇险,是否与陆家、周琦脱不了干系?”
祁渊回神,眉宇并无讶异:“十有八九。他们利益纠缠,所图非小。”
沈鱼追问他可曾掌握证据,日后作何打算。
祁渊垂眸,见沈鱼一只手撑着坐垫,浑圆肩头轻抵腮边,情态专注紧张,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淡声道:“周琦与陆家或许一心,但柳家与他们却非铁板一块。”
沈鱼拧眉,回忆起今日殿上周琦对柳宁箫并无多少尊重,陆梦泽与柳宁箫之间又隔着周琢,许是嫌隙已生。
她点点头:“眼下看来,二位皇子里,还是太子周珏为人清明端正。”
正思忖间,却听祁渊话锋一转:“你与周琦,是如何相识的?”
沈鱼稍稍坐正,纤指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故作从容:“就如他殿上所言,川州偶遇一面之缘罢了。”
祁渊目光微沉:“我看见了。他将你拦在假山下,你匆匆跑开。”
他顿了顿,“他纠缠你?”
沈鱼心头微惊,玩笑道:“我这般身份,哪里入得了这些王子皇孙们的眼睛。不过多说两句,我不大喜他说话行事的派头,以后躲着就是。”
察觉到祁渊语气中微弱的在意,沈鱼似笑非笑,又柔声问:“你很关心?”
祁渊眸子微转,好似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他理所应当道:”我当然关心。”
沈鱼听他如此天经地义,偏想唱唱反调:“你我之约今日已被你率先打破。既如此,我未必要依约嫁你。”
马车咯噔压过小石头,车身轻轻摇晃,转进巷子。
祁渊的心也咯噔一下,明知她多半是玩笑,却仍无端漫上丝丝滞闷,一时语塞。
恰此时,马车缓缓停住,群儿在外扬声:“二少爷,沈女郎,到了。”
沈鱼不欲解释,先行下了车。祁渊默然跟上。
祁府内,廊下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中秋宴席刚散,下人们正忙碌收拾残局。
沈鱼和祁渊一道去主屋向祁闻识和高氏请安,便一同回了剪竹园。
园外,湘绿早已提着灯笼在翘首以盼,一见二人,立刻笑着迎上来。
姑娘家心细,湘绿目光扫过沈鱼脸上身上,见她妆面微花,衣裳也换了,面上喜色霎时消了下去:“沈女郎,你的妆和衣裳……”她快速看了一眼祁渊的脸色,又关切问沈鱼:“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沈鱼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无事,不过是席间不慎弄脏了衣裳,承蒙公主好心借了一套与我。”
湘绿却不信,凑近了细看,只觉得她眼皮泛红,目色含水,越看越不对劲。
她忽地指着沈鱼的唇:“女郎这嘴巴……怎么好像有些肿了?”她狐疑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祁渊,“二少爷,您也来关心关心女郎,看是不是?”
祁渊目光落在那抹嫣红上,想起她马车上那一句刺心的话,故意点头,“确是肿了。”
湘绿更加担心起来。
沈鱼乜了祁渊一眼,转头镇定道:“别瞎猜,不过是宴上几道辣菜诱人,多用了两口。”说罢不再给她追问的机会,快步走向西厢房。
祁渊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心头稍畅,然而到了躺在床上时却又躁意难平,辗转反侧起来。
沈鱼那句“未必要依约嫁你”反复在耳边回响,他总觉得,以她的性子,可能真的也做得出……
祁渊眸色一沉,决不能让此事成真。
他索性起身唤来群儿,低声吩咐了几句,不消片刻,披衣来到西厢房。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银辉,西厢房一片静谧,烛火早熄。
祁渊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窗,翻身而入,动作轻缓如夜猫。
屋内只有轻微呼吸声。
借着微弱月光,祁渊来到榻前。
榻上人轮廓模糊,呼吸清浅。
祁渊看着,不自觉眉眼轻柔起来了。他拿出刚刚准备的冰凉丝帕,极轻地敷在沈鱼微肿的眼皮上。
窗外风过,树影沙沙。
房间里祁渊长身颀立,没舍得立刻走。
他看床上人青丝铺陈,睡颜恬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段他懵懂痴傻、却能与她同榻而眠的时光。
心口某处骤然柔软,祁渊指尖无意间轻抚沈鱼细腻温热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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