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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教条而隐忍苦难,因为本分而受到鄙夷,你本不该受此屈辱。”
障月冰凉的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他的口吻称得上轻柔,眼睛里却毫无感情:
“来我这里,我会帮你。”
微光跳动的一刹那,有无数记忆从脑海中闪过。
【千锤百炼,舍死护生。】
这是每个剑修接到本命剑胚时必然被教导的天命,洪炉界自古以来饱受火陨天灾之害,唯一能感应陨兽的剑修从选择这条路以来就要承接天命。
如李忘情的同门一样,他们平日里暴躁狂傲高人一等,但临战之际,越是精纯的剑器,越会定会引导他们选择迎战。
相较而下,不能开刃一直是李忘情的执念。
砺锋到开刃看似只是剑修的一步,这一步,她却走了几十年。
几十年间,曾经幼时欢笑与共的同门在历经磨难后,看她的眼神逐渐轻鄙。
【我这么拼命修炼,宗主怎就不看看我!】【几代门人搏命挣来的燬铁竟浪费在这废物身上,笑话。】【有眼色的早就自请离开宗门了】【咱们岂能比得上人家,靠溜须拍马的本事也能留在四忘川。】
【她凭什么?】
是啊,她凭什么呢?
既不能痛痛快快地做个恶人,也不能挺剑出征护佑苍生,从头到尾都只活在师长、师姐失望的眼神里,浑浑噩噩度日。
她几十年前反复请出、被师尊无视时就已经负气出走过了,扔了玉牌在外面找了个小宗门打算养老,没过半年,宗主亲自来接走了她,那个小宗门后来也散了。
李忘情当时也没料到自己一个砺锋境的弟子值得师尊亲自来找,而对一个小宗门而言,藏匿行云宗宗主的嫡传弟子,不灭门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她那大部分时候都很随和的师尊从不解释他的行径,只对她说——不许走,不要问。
这种异常的“偏爱”带来的就是同门的孤立。
障月像是翻书一样慢条斯理地看完了她的一生,每个字眼都说进了她心里:
“那么,你既然已经到了可以豁命的地步,又何妨更过分一些呢。”
“不得志的人突然得到奇迹,让那些轻视你的人震惊于你的改变,不是每个人的梦吗?”
“任何荒诞的愿望都可以在我这里实现,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李忘情的意识有些混沌,甚至认为对方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是真正可以实现的。
其实他的措辞、语句都和常人不同,但奇怪的是,李忘情都能理解,而且认为理所当然,毫不起疑。
尽管这本身就很古怪。
李忘情好似就这样被蛊惑了,她微微启唇,道:“……我应该怎么做?”
障月似乎终于满意了,像对待邪月老一样,他缓缓道:
“向我许愿吧,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呼唤你心底浮现的那个尊名。”
“在天平的此端放入‘血’换取彼端的‘开刃’,价值不等,即行成交。”
李忘情感到自己一片心海里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人影。
他的面容隐藏在灰袍下,仅仅露出下半张面容。
李忘情感到他那隐没在黑暗里的双眼,带着某种嘲弄众生的笑。
最后,他山岳一样的,布满模糊符文的“手”悬在她头顶上。
比起寻常人皮肉骨皆具备的手,他……不,祂的双手被一层齿轮状的铠甲覆盖着,齿轮转动间,祂的手指上垂落的铁索也为之转动。
铁索的末端系着一架天平。
它的一端架在黑夜,装着宁谧的月亮,另一端架在蓝天,盛着刺目的太阳。
天平不向任何一侧倾斜,但它绝不公平。
它绝不能公平。
李忘情坐在其中一侧的“秤盘”里,浑浑噩噩地伸出手,在天平的一侧放入了一样东西。
琅铛一声,砝码落下。
“很好。”
【不法天平,往还易成。】
如同以往无数个顺理成章的不平等交易一般,无论哪一方的大地上,生灵皆无法克服自己的欲念。
障月退出了她的意识,伸手笼住眼前的光。
但下一刻,另一道光在眼前亮起。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墨色的眼仁映出了李忘情手背上那金色的、如同火焰般的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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