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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奇怪了?”
“只是感觉上的。”我想了想说,“我们聊起人生选择的态度就像婚後很多年的夫妇似的,可明明只交往了四个月。仔细想想,和你在一起以後,对时间的感觉就完全错乱了。总以为过了很久,甚至觉得这四个月比过往的人生还要漫长。”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我也这麽觉得,像是着了魔似的。这四个月像是一束花,也是一场梦。难以置信,人类的身心竟可以同时容纳那麽丰富的感情。如果每个人的幸福都是限量供应的,我好怕自己把一生的幸福都在这段时间里挥霍一空了……”
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响了,是李子桐打来的。电影拍完了,她刚回上海,本以为是想问我晚上要不要约会,结果那通来电差点成了我们之间最後的对话。
“完了,他们不会相信的。这下要百口莫辩了。”电话里她的声音辽远,似乎开了免提,但仍可充分感觉到话语里紧张之意。
我挺直背,握紧手机,“怎麽了?警方又传唤你去配合调查了?”
“不,都是我的错,不该自作主张去调查的,没想到真的取到手了……你现在在哪,多久能赶来闵行这里?”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得一边赶往地下停车场,一边温言安慰,说自己尽快赶过去。好说歹说,她这才多少冷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了。
李天赐在上海租过一间公寓,提前付了一年的租金。如今租约到期,房东联系不到李天赐,又不好自行把租客留下的东西清扫一空,只好报了警。警方按常规流程通知了李天赐的家属,也就是李子桐。
赶去公寓後,房东把钥匙给了她就走了,说顶多再留一天的清理期限。
她被迫整理起了屋里的东西。说是整理,其实只是想打包全扔了。衣柜里衣服不少,得统一叠好捆起来扔。叠的时候她发现有件风衣的口袋硬邦邦的。抽出来一看,是一家高档商场的白金会员卡。还有一张寄存的单据,内容显示李天赐曾在那家商场存过东西。
她心念一动,把每件衣服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发现了不少购物发票,其中大额消费着实不少。购买的商品类目几乎都是奢侈品,阿玛尼与范思哲的男款时装居多,古驰的真皮包也买了不少,还有沛纳海和宝珀两个品牌的腕表。
然而,她从未见过李天赐穿戴过奢侈品。
寄存单据和大部分购物发票都是同一家商场开具的。出于好奇心,她当即带着寄存单据前往那家商场,打算把东西取出来看一看。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没那麽简单,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表示李天赐确实在今年一月十日寄存过东西。但他特意叮嘱过,取的时候不光要凭单据,还得本人到场才行。
一月十日,“拂晓明星”失窃的第二天。如果警方的死亡报告鉴定无误,李天赐那时候应该已经过世半年了。她的手机里刚好存有死亡证明和户口本的照片,便当场出示,说寄存东西的人已经不幸身故,她想作为亲属代领。
工作人员明显犯难了,似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员工培训手册上也没提过该如何处理。于是她一边连连道歉,一边联系值班经理。
没两分钟,身着合体西服的经理就赶到了现场。他把李子桐请到贵宾接待室,几句话就摸清了李子桐的身份和职业,问题当场解决了。
他向李子桐要了名片,转头就嘱咐员工把寄存的东西取来。那是一个带密码锁的沉重铁箱。
“令弟的英年早逝令人痛心,您务必节哀。”经理柔声说,“对了,令弟在过世时曾预定过一款限定款腕表,现在市场价几乎翻了倍。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还是按原价给您留着。”
李子桐应付了两句,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铁箱上,但又不想当场打开生出祸端。于是她故作镇定,在商场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拎包上了电梯。
到了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车,关上车门,扫了眼车窗外没有其他人,她急匆匆尝试解锁密码,但李天赐的生日丶电话号码和其他与他有关系的数字都试过了,依然没成功开锁。
突然有人敲击车窗。她吓了一跳,降下车窗才知道是想在旁边停车的人嫌她停歪了,问能不能挪点。她连忙道歉,并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她猜测如果密码是新编的,不规则的,李天赐说不定会在某处记录下来以防忘记。于是再度返回李天赐租住的公寓,可哪里也找不到提示的纸条。她回忆往事,灵机一动,用自己的生日试了试,锁应声开了。失踪近一年的“拂晓明星”赫然出现,钻石的光芒映得房间都明亮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迟迟难以按键拨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仍是案件的嫌疑人之一,主动把赃物交回去,警方会不怀疑吗?就算警方不追究,像苍蝇一样萦绕在案件周遭的媒体会怎麽报道?会有人相信她是机缘巧合才拿到这件价值连城的珠宝吗?
她思前想後,心绪越来越乱,终于忍不住给我打了电话。
得知前因後果後,我表示报警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事已至此,想长久瞒住是不可能的,只会令她处于更加尴尬的局面。
在我的反复劝说下,李子桐终于答应报警。不过由于害怕,她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地址我等下发你,”她柔弱地说道,“快点过来哦。”
我当即开车出发,一路上红灯特别多,加塞的低素质车主也多。全程用了一个多小时。
李天赐租的是公寓的302室。我没管停在十五楼的电梯,踩着楼梯往上冲。到达目的地时愣住了,302室的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推门冲入。屋里乱糟糟的,大量杂物都被挪到客厅等待打包,连个落脚的地都难以找到。
我喊着李子桐的名字,没人回应,每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当即拨打她的电话。万幸房间里没听到手机响铃,她离开时有带手机。我一边祈祷一边听着绵长的等待音,可始终无人接听。重播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基本放弃了希望,可电话出人意料地通了。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重复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倒是对方先开口说明,我当即愕然住口。
“叫那麽亲热也没用。人在後备厢里,听不见的。”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是记者杨春晖,或者是没死成的李天赐。背景音里混杂着车辆行驶的噪音和喇叭声。
“要是她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压低声音威胁道。
“哦,那还真是吓人。”他戏谑似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想下手太绝。可谁叫她多管闲事,偷拿了我寄存的东西呢?”
“就为了一件珠宝,你又要动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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