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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问了,他却偏在此时来说一句。
惹得她如此难堪,又哭一场。
祁渊看她哭得肩膀轻颤,却再不觉得她的眼泪烦,只觉得有点可怜,想哄她,便继续低头:“错的是我,你怪我就是,别哭伤自己身子。”
他越这样说,沈鱼越觉得委屈不知所起、漫无边际。
她再承受不住一般,推开他的手臂又跑。
可她本就是一路跑着迷路而来的,眼下又该跑往哪里呢?
沈鱼不知道,却也不想停下。
直到她泪眼朦胧看不清路一个踉跄几乎跌倒,祁渊又轻而易举把她捉住,稳稳扶住她的手臂。
“再跑,就要到东宫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
沈鱼唇瓣翕动,想斥他凭什么轻薄她,又想问他为何道歉,千头万绪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为更汹涌的泪意和徒劳挣扎的手臂。
祁渊看她越靠近自己就哭得越凶,那双总是或嗔或怒或带着精明的明亮眼眸,此刻被水光浸得通红,只剩下纯粹的伤心。
他终是退开些许距离,等她缓了一缓,停了抽噎,才克制道:“你我出来太久,先回
去,其他的回家再说。”
他转身,默然为她引路。
沈鱼望着他挺拔孤直的背影,心口那阵奇怪的酸涩又涌了上来,愤怒和委屈还在,可在那之下,另一种情绪悄悄探出头。
他任由她打了一巴掌。
他没有发怒,只是承受,然后对她说“是我不好”。
这本是应该让她得意的事情,可沈鱼心口却像压了石头。
她以为自己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要极为高调的开医馆,要做他的正头娘子,不许他纳妾,还不许他碰她,如此便可以把他加诸于她的轻慢讨回来。
可当他真的俯首,她却发现,一直紧绷着、想要对抗什么东西的那根心弦,倏然间松动了。
泪水如暴雨猛烈地冲刷过后,带走了淤积多时的沉闷。
沈鱼仍然生气,仍然觉得“不该如此”,但一种奇异的澄明开始取代之前的混乱。
她抬手,用指尖拭掉眼尾残留的泪,然后默默地跟上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行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衣袂摩擦的窸窣微响和彼此呼吸声于夜色下交织,形成一片残余的暧昧。
丝竹声渐近,灯火愈发明亮,人声依稀可闻。
临到殿前,二人站定。
大哭一场后,沈鱼心头渐渐松快了些。
她转眼瞥向祁渊侧脸,那抹未消的红痕在渐亮的灯火下愈发明显。
沈鱼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口,想让他暂缓片刻再入席。
动作间,“叮当”一声脆响——
一块用巾帕包裹着的物事掉落在地,里头的东西滚出来,正停在她绣鞋尖前。
是一枚柳叶状的玉簪。
沈鱼记得。在京畿那家衣铺子里,她曾目光流连,多看过它两眼。
祁渊俯身,几乎低至她的裙畔,将那枚簪子拾起,用袖角轻轻擦拭干净,抬手将簪子轻轻插入她鬓间空缺的那处,“一直想送你,总寻不到时机,便一直带在身边。”
玉簪圆润精致的尖儿穿过密匝匝的头发,有种安定感。
“你珠花掉了,若不喜,也暂且戴着,回去再扔不迟。”他声音低沉,气息拂过她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沈鱼低着头,心跳如鹿撞,任由他动作,指尖悄悄蜷缩起来,心头百味杂陈,末了,还是几分试探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祁渊没有犹疑:“我知道。”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他凝视着她,缓缓开口,“你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可是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一样,会不自主地看你……想讨好你。”
沈鱼怔住了。
讨好?
她感受着唇瓣残留的微肿紧绷感。
他管方才那几乎将她吞噬的激烈,称作讨好……
沈鱼抬眼看向祁渊,想维持冷硬,可视线一与他相接,面色就忍不住发红,复又垂了眸子,“胡说八道……”
感受到她语气有所缓和,祁渊俯身追着她的目光,想到当时她唇舌的回应,半是玩笑道:“能让你喜欢就好。”
沈鱼撇开脸,还有些鼻音:“你若真心要讨好我,就晚点归席,不要让我再被议论纷纷。”随后不等他回应,转身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方向走去。
祁渊在宫苑外伫立,夜风拂过他微烫得脸,他指尖轻捻,回忆方才干净又勾人的触感,直到脸上的指痕和心间的翻腾都渐渐冷却,才整了整衣袍,面无表情地踏入宴席。
丝竹喧闹,席间众人已见倦色,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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