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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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称呼（第1页）

26.称呼

姜楠低着头，用铲子轻轻拨弄着锅里的牛排。她的声音仍然很轻，但里面带着一种僞装出来的平静：“大概就是——事情该是什麽样，就是什麽样吧。努力会有回报，犯错会挨批评，解释有机会被听到，就算最後结果不好，至少过程是能够被理解的，能够大致猜测到它的走向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慎重：“而不是……而不是完全无法预测，就像是在走一条陌生的夜路。没有路灯，没有手电，不知道自己哪一步会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方向。”

说完後，姜楠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些盘旋在她心底许久的模糊的不安，居然就这麽轻松地说了出来。姜楠立刻感到後悔，她赶紧补充说：“我不是说您处理得不对！我知道您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且效果很好，我很感激！我只是…只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食物烹煮的声音，还有更远处的丶从街道上飘来的模糊车声。

陈云生没有立刻说话。他拿起旁边的水壶和杯子，倒了杯水，然後递给了姜楠。姜楠惶恐地接过杯子，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她不敢擡头去看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陈云生也给他自己倒了杯水。他抿了一口，神情如往常一般平静温和。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缓缓开口，用一种比平常更为柔和的口吻说，“在你看来，我的方式可能有点简单粗暴，缺乏……温度，甚至开始害怕，有一天，我会采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姜楠紧张地握紧了杯子，不知道该怎麽接话。

“但姜楠，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复杂的局面里，最快的解决方式恰恰是最直接的那一种。迂回，试探，解释，反而会给那些阴谋生长的空间，”他的视线落在杯子里的微微荡漾的水面上，“至于你担心的……”

他停顿一下，微微擡头看向她：“我也不是一个以制造意外为乐的人。我的行为模式，或许和你熟悉的不同，但并不是毫无逻辑，随心所欲的。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处理事情的底线，至少，我不会为了故意让你感到不安和难堪，而做出什麽让你难以接受的行为。”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同时神情专注地望着姜楠。

在对话中，他没有否定她的感受，反而在耐心地引导她梳理眼前的一切，也尝试着给她提供另一种视角。

“我从来都不会以伤害他人作为取乐的方式，”他继续说，“关于你的那位同事，他遭受的惩罚，是源于他自己的行为，我只是适当地给了姚总一点信息而已。我并没有强迫姚总去做什麽。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况且，我们是平等的契约关系，”陈云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无奈，“我不是你的主宰者，我也不会让你做出违背准则的事情。皮特这件事，是因为他的行为已经越界，不仅中伤你，也试图利用我来制造事端。”

“这触碰了我的底线。我维护你，也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声誉和利益，”陈云生接着说，“我知道事情反应得太快，你可能……会有疑虑。可这件事里，我有私心，所以就…催了一下。但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更不用感到恐惧。再说了，你和皮特完完全全是两种人，对吧？”

他最後一句话，带着一点轻松的调侃，冲淡了稍显严肃的气氛。

姜楠怔怔地听着。第一次，有人如此平静而理性地向她剖析这种让人畏惧的不同。不是居高临下的说教，也不是漠不关心的忽视，只是一种平等的试图让她理解的沟通。

她建筑在自己四野的那一层坚硬壁垒，似乎被他温和而理性的声音撬开了一丝微小的缝隙。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麽，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麽。于是她什麽也没说，只是沉默下去。

恐惧或许还存在，但一种想要去尝试理解的念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看见她的神色缓和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戒备和不安，陈云生话锋一转，轻笑着说：“再说了，我很喜欢你做的饭菜。即使是泡面，也煮得很有滋味。”

闻言，姜楠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她想起来这里的第一晚，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光了她煮的那碗泡面。

就在这个时候，牛排的火候也差不多了。姜楠在陈云生的提醒下，手忙脚乱地关火，然後把牛排放到准备好的盘子里。陈云生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活，把煮好的青菜丶蘑菇，还有酱汁搭配上去。

随後，两个人配合着把午餐端到了餐厅——虽然已经是下午，但这其实算是两个人的午餐，甚至对陈云生来说是今天的第一餐。而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充满让人感到手足无措的紧绷和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局促但悠闲的氛围。

落座後，陈云生切着牛排，状若无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其实，比起‘您’这个称呼，”他切下一小块牛肉，一眨不眨地望着姜楠，“或许我更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

听见他的话，姜楠叉蘑菇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里闪烁着茫然：“什麽？”

“云生，或者陈云生，都可以，”他轻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调侃，“‘您’这个字，听起来总是让我觉得……像是在进行一场非常严肃的商业谈判，或者是我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他的唇边浮现一个温柔的微笑，“可显然，我们现在都不是。”

听见他的话，姜楠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变得又红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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