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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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会面（第2页）

没过多久，车子就稳稳地停在远山餐厅楼下。

这是一家需要会员制预约的高档餐厅，环境私密雅致，来往的人也不多。

姜楠下车时，看到陈云生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沉稳冷峻。看到姜楠，他上下端详着她的穿着。他有想过请专业的造型团队，给她一个更合适的造型，但他也想看看她的能力在哪，这样才好界定未来的底线。

她的打扮不算多出挑，不过的确符合今天的场合。因此，陈云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朝她伸出了手臂。

姜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挽着。她赶紧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胳膊。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她仍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她忍不住吐槽了句，这样下去，她都要对陈云生産生吊桥效应了。

这个吐槽一出，姜楠马上冷静下来，甚至轻松了几分。

走进定好的包厢时，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人。主位上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眼神锐利，不怒自威，是陈云生的爷爷陈老爷子。旁边坐着陈云生的父母，还有一对看起来像是叔婶辈的中年夫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进门的两个人身上，眼神里带着审视丶好奇，还有一丝隐晦的挑剔。

陈云生面不改色带着姜楠走过去，声音平稳地介绍：“爷爷，爸，妈，二叔，二婶。这是楠楠。”然後他微微侧头，对姜楠说：“认识一下吧。”

姜楠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爷爷好，叔叔阿姨好，二叔二婶好。”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但她尽量保持了平稳的语气。

“好，快坐。”陈老爷子开口，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姜楠一番。

陈云生的父母和姜楠寒暄两句，态度礼貌却不够亲厚。他的二叔二婶倒是热情，不过姜楠本能地畏惧这种一上来就热情的人，所以她只是保持了得体的应对。没有因为他们的热络就反感陈云生父母的冷淡。

落座後一会儿，精致的菜肴就一道道上来。

用餐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整个包厢除了餐具碰撞的轻微声音之外，几乎只有呼吸声。快结束时，陈云生的父母和二叔二婶才开口问了姜楠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姜楠谨记陈云生的少说话原则，回答得简短又官方，努力露出大家闺秀式的温婉笑容，同时神经也绷得紧紧的。

陈老爷子一直没怎麽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擡眼看看姜楠。就在姜楠觉得这场煎熬快要结束时，陈老爷子忽然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後目光温和地看向姜楠，开口问了句：“楠楠啊，平时不上班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麽消遣啊？”

姜楠心里警铃大作。她脑子里飞快闪过资料上写的欣赏古典音乐丶参观艺术展览丶阅读文学名着——她倒是读书，但只当是消娱乐，没去深究背後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露出一个练习了好几天的优雅微笑，刚要开口背诵标准答案：“我平时——”

话刚起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脑子里塞满了莫扎特丶梵高丶托尔斯泰。总之，这些名字在她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让她脱口而出的话完全不受控制地拐了个大弯，做出了更保守安全，也更符合她自己习惯的回答。

“喜欢做饭。特别是研究新菜谱，”她声音清脆，但语气有点局促，“昨天我刚尝试了螺蛳粉火锅。虽然味道有点——嗯——特别，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是差点浪费粮食了。”

话音落下，整个包厢就了陷入一片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

陈云生父母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二叔二婶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连旁边侍立着的服务员都低下了头。

说完，姜楠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不过，她虽然感到担心害怕，但也感到了一阵轻松。

用更多的谎言去遮盖一个谎言，固然合理，可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时候，而且说的谎越多，就越容易暴露。

这样显露自己的部分本性才是安全的。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同时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陈云生，眼睛里充满了求救和观望的颜色。

陈云生的表情——姜楠以为会看到一张冻死人的冰山脸，至少是愠怒。然而，她看到的陈云生，没有生气，甚至唇边还噙着淡淡的微笑——当然，昨天那份中规中矩的螺狮粉火锅他也尝试了，并很干脆地给出了一般的评价。

然後，在姜楠绝望的目光中，陈云生缓缓擡起头，看向主位上同样有些错愕的爷爷，用一种平稳，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语气，接过了姜楠的话：“味道是有点独特。”

陈老爷子脸上的错愕只维持了几秒。他看着有些羞窘的姜楠，又看了看旁边一脸镇定，还在打趣的孙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哈！”一阵洪亮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包厢里的寂静。陈老爷子指着姜楠，和蔼地说：“螺蛳粉火锅好啊。楠楠，你这孩子，诚实。比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强多了。”他转向陈云生，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云生，不错。”

陈云生轻轻笑了一下。与此同时，姜楠感觉到他放在桌下的手，短暂轻巧地碰了一下她的。

触感温热，带着一点点安抚的意味，但一触即分。

快得像姜楠的错觉。

姜楠呆愣地坐在那里，看着笑得开怀的陈老爷子，再看看身边仍然没什麽表情但气场明显缓和的陈云生，于是忐忑过後，一种劫後馀生的茫然和一丝丝淡薄的暖流，悄悄涌了上来。

她博了一把，并且结果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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