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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界限的松动与无声的慰藉（第1页）

第14章界限的松动与无声的慰藉

霍展霆放在小几上的那杯温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陆承晔的心湖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他端着水杯，指尖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温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紧闭的书房木门。

门的那一边，是正在与易感期和繁重公务双重搏斗的霍展霆。空气里，那雪松焚香的气息虽然被门板阻隔了大半，却依旧如同无形的蛛丝，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带着一种压抑的丶沉闷的躁动。

陆承晔将杯中的水慢慢喝完，温热的水流安抚了他有些干涩的喉咙，也似乎稍稍抚平了他心底因那杯水而泛起的细微波澜。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植物图鉴上，彩色的插图描绘着各种奇花异草，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

他的耳朵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总是捕捉着隔壁房间最细微的声响——霍展霆偶尔提高音量的丶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电话交谈，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甚至是他起身走动时，那极轻微的丶却被地毯吸去了大部分声响的脚步。

这种无声的“监听”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焦灼。他知道霍展霆此刻的状态并不好，易感期的Alpha情绪极不稳定，加上公务的压力，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而那杯水，是火山在喷发前，难得流露出的一丝……人性化的温度？

午餐是管家亲自送到书房的。两份。

当管家推着餐车进来，将其中一份摆放在霍展霆那宽大得有些过分的书桌上，另一份则放在陆承晔惯坐的沙发旁小几上时，陆承晔再次感到了意外。

霍展霆没有看他，只是对着管家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然後，他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丶急于结束的匆忙。

他允许自己留在他的书房里用餐。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点，却再次悄然挪动了那条无形的界限。

陆承晔沉默地拿起自己的餐具。午餐很精致，但他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他能感觉到霍展霆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那浓郁的雪松焚香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似乎被某个电话里的事情困扰着。

他几次想开口问一句“是不是有什麽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还没有那个资格，也怕贸然的关心，会被误解为打探或者别有用心。

他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像一个合格的丶不打扰主人的背景板。

霍展霆吃得很快，结束後便立刻重新投入工作，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停下来，对着内线电话下达几句简洁而冰冷的指令。

陆承晔也加快速度吃完了午餐，将餐具轻轻放回餐盘。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去拿那本植物图鉴，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被秋阳镀上一层金边的树木。

他在用这种沉默的陪伴，履行着自己“归我管”的承诺，哪怕这种陪伴，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沉默中流逝。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霍展霆似乎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猛地向後靠在宽大的皮质椅背上，擡手用力按压着眉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烦躁。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周身那雪松焚香的信息素，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再次变得有些尖锐和不稳。

陆承晔的心跟着揪紧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站起身，没有发出太大动静。他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型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然後，他端着那杯水，一步步走向书桌。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书房里，依旧清晰可闻。

霍展霆没有睁眼，但陆承晔能感觉到，在自己靠近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几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那紧闭的眼睫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陆承晔在书桌前半步远处停下，将水杯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到霍展霆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霍展霆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带着易感期特有的敏感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锐利地射向陆承晔。

陆承晔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

空气中，那清甜的海盐与旷野微风，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流淌过来，尝试着去中和丶安抚那躁动不安的冷冽松香。

霍展霆的视线从陆承晔脸上，移到了桌面上那杯清澈的水上。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那杯水连同陆承晔的心思一起剖析开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几秒钟後，霍展霆紧蹙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玻璃杯。指尖传来的温度，与之前他递给陆承晔的那杯水，一模一样。

他没有说“谢谢”，甚至没有再看陆承晔一眼，只是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

喝完，他将空杯随意地放回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出去。”他重新闭上眼，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这一次，陆承晔却没有感到被冒犯或难过。

因为他看到，在霍展霆重新闭上眼睛之前，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丶极其复杂的情绪里，除了疲惫和烦躁，似乎还有一丝……类似于“认命”的，或者说，是“接受”的东西。

他接受了他的靠近，接受了他这无声的丶笨拙的慰藉。

陆承晔微微颔首，没有多馀的话，转身，安静地离开了书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客厅，陆承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一片奇异的平静。

界限，在一次次的无声试探和微小互动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动。

而那杯无声递上的水，或许比他想象中，拥有更大的力量。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杯水，更是一种姿态——我在看着你，我知道你不舒服，我想做点什麽，哪怕只是递一杯水。

对于霍展霆那样习惯了掌控一切丶也习惯了孤独承受的Alpha来说，这种不带任何侵略性丶却又无处不在的细微关怀，或许比任何激烈的言辞或直白的讨好，都更能触动他那冰封的心防。

夕阳的馀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承晔知道，距离真正走进霍展霆的内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能感觉到，那扇紧闭的门，已经为他，推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而光，正从那条缝隙里，悄然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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