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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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应了声。目光扫过熟悉的墙板和瓷瓶，东西都还在老地方。

几个仆人远远站着，头都低着，但那种过分的安静里，能觉出点不安。

他和我进了卧房，然後放下箱子，摆摆手，一直跟着的老仆就机灵地推了出去。

只剩我们俩。

壁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他吸了口气，才转过来看我，声音压得极低。

“不光是下人瞎传，姐。”他抿了抿嘴唇，“东西……自己会挪地方。夜里……有动静。”他眼神晃了一下，那点困惑底下，藏着一丝压不住的什麽，在他那张习惯了条理的脸上显得有点陌生。

“东头走廊，还有……书房边上。母亲不让提，说是房子老了，下人乱嚼舌根。”他扯了下嘴角，没什麽笑意，“可她自己也睡不踏实。”

我心里咯噔一下。寒意从脚底往上爬。

“你呢？”我看着我的弟弟，“听见了？”

他没立刻答。楼下隐隐传来利德森叔叔拔高的调门，像是在训导谁。纳迪尔眉头拧得更紧。过了一会儿，他才很轻地点了下头，眼睛没看我，看着走廊尽头那片更深的黑。

“嗯。”就一个字，沉甸甸的。“像……叹气。又像……有人拖着湿脚走路。”

壁灯的光好像弱了一下。也许是我的错觉。但那股凉气，好像更重了点。远处，不知哪扇门轴，轻轻“吱呀”了一声，在死静里格外清楚。

纳迪尔飞快地朝声音方向扫了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看我，疲惫被一股子警觉取代，接着是更深的无力。他擡手想揉额角，半道又放下来，只捏了捏鼻梁。

“先歇会儿吧。”他声音有点哑，伸手推开了房门。“晚餐叫你。”

我独自一人在我曾经的卧房。这个房间似乎什麽都没变，就好像岁月并没有什麽变化。

我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昏黄的天色染上了几分落寞，远处的庭院与绿植静悄悄地，偶尔会有仆人提着燃灯进行巡视，整个庄园似乎都因为那所谓的“怪事”肃穆且惶恐。

“唉……”我叹了口气，拉上了窗帘。

“像……叹气。又像……有人拖着湿脚走路。”弟弟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怪力乱神？我不信。

读者们，我可以肯定，如果简当时在那，她肯定也只会漫不经心地笑笑。她当然也不会信的。

至于我自己。

哦，当然，我信仰上帝。

但我也知道，上帝无法挽救战争，也无法解释人类。

我信仰上帝。

但是，亲爱的，科学与达尔文在全世界都掀起了浪潮。

上帝只是一种信仰。

而我和简都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究其根本，是人。

当然，在之後的日子里也发生了许多案子，就连简都惊异我竟然仍旧信仰上帝。

“简，信仰是人们自己选择的支撑。仅此而已。”当时的我，看着简说。

啊…又自顾自地写这麽多无关的东西了。

我还是回到当时吧。

“小姐，”是女仆艾格尼丝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房门，显得有些发闷，“请您……下楼用晚餐。”

“知道了。”我说。我甩甩头，把大衣搭在椅背上，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髻。

走廊里的光似乎比刚才更暗了些。画像上先祖们模糊的面孔在摇曳的壁灯光下，眼神仿佛都带上了审视。

艾格尼丝垂手侍立在不远处，头微微低着，但在她惯有的恭谨姿态下，我能感觉到紧绷的僵硬。

她没有看我，如同从前日子里的每一日，安静地引领我去往餐厅。

餐厅沉重的双开门被艾格尼丝无声地推开。巨大的长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烛台里点着长长的白蜡烛，烛火稳定地燃烧着。

母亲坐在主位，父亲的位置空着。她穿着一件紫色的天鹅绒长裙，头发精致利落，颈间戴着珍珠项链。她坐得笔直，却透着疲惫。面前的食物几乎未动。

纳迪尔坐在母亲右手边，背对着我。他换掉了那件深灰的羊毛西装，但浅色的便装外套也没能让他苍白的脸色好转多少。他正用银匙缓慢地搅动着面前的汤，心不在焉地，汤勺碰到瓷碗边缘，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利德森叔叔则大喇喇地坐在母亲左手边，与纳迪尔相对的位置。他显然已经享用完了他的浓汤，餐盘被撤走了，面前放着一杯红宝石色的葡萄酒。他身体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下巴微擡，目光扫视着刚刚进门的我，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幸灾乐祸。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照常挂着令人不适的自得。

我在为我预留的位置坐了下来。在纳迪尔的右手边。母亲在我的侧边，而利德森叔叔，就在我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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